第5章 尤格格和莫奴才

江宁疑心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能从莫思远怪异的语气中扒拉出些许失望的味道。

他心想：怎么，小姑娘长得像我很对不起群众吗？

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偏头看了看自己在玻璃门上的倒影，自我感觉无论从主观还是从客观上来说，孩子长得像他都不算亏啊。

这时，电话的另一头忽然悄悄飘来一声软软糯糯的“粑粑”，小羽毛一样挠进江宁的耳朵里，莫思远笑了一下：“你闺女叫你呢，赶紧过来吧，从韩医生办公室出来直走右拐，二号输液室。”

“嗯，这就来。”他举着电话没挂，按着莫思远指的路摸索过去，江无尤那小丫头一向很皮实，没怎么生过病，偶尔有点小毛病也是保姆带着来开点药就行了，江宁亲自来儿童医院的次数还真不多。

这个点儿童医院里的人相对少，江宁跟做贼似地一路贴着墙低头走，就像个时时刻刻担心被人认出来的通缉犯。

幸好这一层主要是医院主管部门的办公室，输液室很小，基本上没人来，大部分的家长都带着孩子在楼下的几个输液室，因为楼下的值班护士更多，离药房也近。

输液室的玻璃墙上贴满了防流感的小常识，里头就开了一盏灯，算是医院对他们家的“特别关照”，里头的莫思远比江宁还要先看见他，朝他招了招手。

江宁这才挂了电话，自动玻璃门悄无声息地挪开，江宁一进去，LED灯下站在莫思远大腿上的小丫头就又中气十足地喊了声：“粑粑！”

一只正准备去掏莫思远耳钉的小肥手来不及缩回去，就干脆明目张胆地就近抓住了莫思远的下巴，企图将其手动拽成埃及法老。莫思远人高马大，一米九的个子坐在那，还得弯着点腰才能纵容江无尤的为所欲为。

看来是真没什么大事。

“别折腾你叔叔！”江宁板着脸不轻不重地呵斥了一声，江无尤小格格才总算是“高抬贵手”，放过了小莫子的下巴。

莫思远：“我怎么这就成了叔叔了……”

一旁的刘姨手里抱着江无尤的宝宝水杯，看见江宁，就跟见着领导一样条件反射般地弓着背站起来，点头哈腰一连声地跟他道歉：“江先生……是我没照顾好，我喂完饭就去洗碗了，洗完了才发现小尤尤在厕所里玩冷水……当时给她擦干了以为没事……没想到……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看好……”

江宁看了眼莫思远怀里的江无尤，小丫头比一般的孩子还要头大身子小，像是个头和身子的尺码弄错了的大玩偶，头发被医生剃了一小片，光溜溜的大脑门上贴着一叠厚厚的白胶布，连着一根细细的透明塑料管。

他上前拿手背贴了一下小姑娘的额头――已经不怎么烫了。

江宁稍稍松了口气，刘姨还在不停地跟他道歉，虽说他自己也亲自照顾过孩子，当然知道其中的不容易，不过还是决定有些事必须强调清楚，于是故意拉下脸来，“不近人情”地数落道：“小孩子不懂事，要多注意点，别成天由着她瞎疯，不然她怎么知道厕所里能玩水？我不在的时候她吃完了就老老实实呆在自己房间，小孩子发高烧伤脑子，万一……”

莫思远发现自己居然压根插不上嘴，低头看了眼这位真正的“罪魁祸首”，她似乎也知道皇阿玛发了脾气，终于肯乖乖坐了下来，仰着头用一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瞅着莫思远。

莫思远：“……”

无尤格格试图以自己的“萌眼神功”驱使莫思远和自己统一战线，却发现这男人“身在曹营心在汉”，只看了自己一眼，就又把目光挪回到了她爹身上。

格格有小情绪了。

说时迟那时快，小家伙嘴一瘪，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莫思远吓了一跳，江宁唠叨到一半，愣是被她这一嗓子嚎得忘了下半句是啥，只顾着把小格格从莫奴才的怀里接过来，抱着一边摇一边哄。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啊……不哭不哭……”

江无尤的大脑袋搭在江宁肩膀上，呜哇乱嚎地用鼻涕眼泪和口水把昂贵的西装面料洇湿了一大片。

然后趁江宁背对着莫思远的时候，她冲着莫思远耀武扬威般地撅了撅嘴。

莫思远咬牙切齿：“……小丫头片子……”

江宁没听清：“你刚刚说啥？”

莫思远笑容可掬：“没啥没啥……”

从医院出来后，莫思远继续自告奋勇地要送他们回家，刘姨抱着孩子坐在后排，给了尤格格和金毛大眼瞪小眼，“人狗情未了”的机会。

江宁不时地从后视镜里注意着小丫头不要玩过头，问莫思远：“有没有想过回来之后做什么？”

莫思远道：“当然，早就想好了。”

车正开在快要靠近四环的双向车道上，左手边是繁华的大都市，右手边则是一大片还没来得及拆迁的旧城区。

――这不是江宁回家常开的路线，莫思远故意绕了远路。

破破烂烂的棚户和城乡结合部的自建房参差不齐地混杂在一起，与另一侧林立的现代化高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是这个瑰丽异常的大都市不慎从华丽衣袍下露出来的一块烂疮，只简单粗暴地用一条贴满了社会建设宣传海报及标语的遮羞墙将其从繁华中隔离了出去。

江宁看见这一片旧城的时候，明显一愣。

莫思远却没有察觉，依然兴致勃勃地说道：“看见了吗？我打算在那片旧城里拍部电影，算是敲门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