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尘封的旧屋

江宁接住苏妍妍扔过来的毛巾把身上的水擦干，穿好衣服走出卫生间：“刚才怎么样？”

段常风大爷似地瘫在钓鱼椅里，嘴里叼着根没点着的烟：“状态挺好，继续保持。”

下一场戏江宁不用出镜，他借着这间隙拧开保温杯喝了口茶，一边用毛巾揉着湿答答的头发，一边往四周一张望：“……莫思远呢？”

“他说去洗把脸。”段常风翻看着莫思远的分镜脚本，艰难地解读着上面一个个“诡异图形”的含义，“这小子镜头感挺好……就是这手头功夫也太差了吧，画的什么玩意儿，你看看你看看，小学美术没毕业吧。”

江宁也有些无语：“是挺……米罗的。”

“什么米罗，”段常风毫不留情地唾弃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写象形文字。“

这时，脸上还滴着水的莫思远不声不响地从门后头绕出来，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人家损他，扯了几张纸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子：“哥辛苦了，来，段爷，咱下一场跟上。“

江宁看着他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你怎么样？撑不撑得住？不行让冯秋风代一天，反正分镜都在这。”

“没事儿，”莫思远拿起旁边桌上的一罐口香糖扔了颗在嘴里，又把瓶口冲着江宁叮铃哐啷地晃了晃，被江宁回绝了。

“我包下了你全天的档期，怎么能让别人来拍？”莫思远脸色再憔悴也不妨碍他骚包，说罢冲江宁眨巴眨巴眼，“这叫为艺术的献身精神。”

“四天不睡觉可不是闹着玩的，”江宁还是不放心，“今天午休时间延长一点吧。”

莫思远：“行，看拍摄进度吧。”

开拍第一天演员状态当然都是满格，上午的拍摄进度走得顺风顺水，不到饭点就把该拍的拍完了，一群人玩手机的玩手机，看台本的看台本，等着后勤送盒饭来。

午饭由莫思远的某殷姓“狐朋狗友”倾情赞助，点的是他们家旗下一家米其林三星级餐厅的“订制外卖”，连配套的筷子都是实木的，苏妍妍同志拆外卖盒拆得泪流满面，表示自己跟着江宁这个成天不着四六的主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过这种待遇。

江宁去喊莫思远吃饭，推开隔间的门一看，发现莫思远还一个人靠在窗边看脚本。他背对着门一声不吭地低着头，脚本摊在窗台上，边角被风吹得哗啦直响。

“思远，吃……”江宁喊到一半，莫思远陡然身形一晃，整个人往前栽了下去。

江宁吓得浑身的毛孔都恨不得炸开了，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拽住莫思远的后领子，才阻止了他的花式跳楼。

可惜眼镜摆脱不了地心引力，滑落亲切的鼻梁，在水泥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而一瞬间的脑顶朝下，涌上头皮的血液才总算把莫思远冲醒了。领口勒得他无法呼吸，他看着离自己的脸有十几米远水泥地面和其上眼镜未寒的尸骨，吓得弹也似地直起来，浑身翻了层波涛汹涌的鸡皮疙瘩。

“我去我去……”莫思远心有余悸地胸膛起伏了几下，“吓死我了……”

江宁恨不得把这傻逼的脑壳敲开，看看里头都装的什么馊水：“你找死啊！”

刚才莫思远本来想靠在窗边看看脚本，顺便借着风清醒清醒，哪知道居然脑门抵在窗沿上睡着了。

江宁简直不敢想，要是自己没来喊他吃饭，那岂不是……

莫思远让江宁一吼，整个人懵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究竟干了什么蠢事：“我……哥，对不起……”

江宁无话可说，不过好在是有惊无险，伤亡只有一只眼镜，而莫思远本身度数就不高，裸眼模糊程度还不及人家视疲劳，戴眼镜的原因十成有九成是为了装逼。

午饭过后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江宁一个人溜达出来，跟谁也没打招呼，戴着墨镜口罩，轻车熟路地抄了条小巷子，穿过一条道扭八道弯的破街坊，不声不响地钻入了一块旧居民区。

这是一整片的棚户，好似一套独立的生态系统，在不断发展的潮流中固执地穷着，只不过人比十多年前要少了不少，江宁还穿着拍戏用的高中校服，校服干净得在太阳底下发亮，再加上他那副名牌墨镜，让他看起来有点像误入贫民窟脑门上写着“快来打劫我”的富家子弟。

他脚下的路仿佛走过无数回，拐进一个阴暗的门洞，阳光透过还没有人脸大的窗户，艰难地破开层层灰尘，照进无比晦暗的楼道内。江宁庆幸自己戴了口罩，踩着恨不得铺着一指厚的灰的台阶上了二楼。

纱网门上蒙着烂棉絮一样的灰，他盯着已经快要看不清的门牌停顿了一会，慢吞吞地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两把老钥匙，将其中一只试探地捅进锁孔里。

咔哒。

居然还能打开。

再打开里头的防盗门，一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像是一股陈酿的浊气，死水一般堵得人直泛恶心。

破破烂烂的屋子里几乎没什么东西，到处的窗帘都紧闭着，幽暗中摆着些东倒西歪的桌椅，墙角堆着一张四脚朝天的婴儿床，他屏住呼吸快步上去把房间各处的窗子都推开――或者说是撞开，陈年的金属扣生锈很厉害，几乎和窗框卡在了一起，使劲一推就直掉渣子。

清新的空气和刺眼的阳光总算灌入了这个十多年没见过天日的屋子，江宁咳嗽着扯下口罩，给苏妍妍打了个电话。

“叫保洁公司的人来，再订一套寝具……床也要，对，”江宁觉得喉咙干得发痒，却无奈没带杯子，“还有，给黑盾打电话，让顾总安排个靠谱的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