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新片该筹备了

江宁在镜子前不知站了多久，耳边是浴缸哗哗啦啦放水的声音，卫生间里的温度随着水面的上升，微妙地一点点浮了起来。

镜子上沾着一层薄薄的水雾，他眼眶通红，眼窝几乎凹陷进去，在眼睑下留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江宁阴沉地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座陌生的墓碑，和墓碑后仿佛似曾相识的幽魂。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开盖看了眼时间――19:37。

他重新合上盖子，把手机放在汪着水的洗手台上，脱下外套往湿漉漉的瓷砖地上一扔。

然后拿起手机旁的剃须刀片。

浴室排风机聒噪地嗡鸣着，他赤着脚淌过水滩，俯身关掉了浴缸水龙头，把水线不偏不倚地卡在了浴缸边沿。温热的水面沉重地缓缓晃动，他慢腾腾地抬脚踩进去，随着他躺下身，浴缸里的水无处可去地溢出来，浴室的地面上几乎要发水涝。

他把自己湿透了紧贴在手腕上的衬衫袖子仔细地一层层卷起来，另一只手拿着渗着寒光的剃须刀片抵在脆弱的脉搏上，好一会儿没动作，只能静静地感觉到那微弱的搏动似乎在螳臂当车般地试图把刀片顶起来。

刀片竟然真的移开了。

然而还不等他的动脉松口气，刀片就重新从手腕靠近侧面的地方狠狠切了下去，由于剃须刀片毕竟太小太薄，他仿佛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摁着刀片努力破开皮肉，拉出了一道几乎有半个腕围那么长的深深的血口。

血争先恐后地从血管里涌出来，一大朵一大朵地砸进水里，江宁脸上的血色被迅速抽干。

他睁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似乎感觉不到疼一样麻木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心想：很快就要结束了。

接着就像是生怕自己死不了，又顺着动脉的走向，竖着切了下去。

刀片拉到一半，一串悠扬的钢琴曲一点也不悠扬地猝不及防在浴室里炸响，江宁吓得浑身一抖，刀片吧嗒一声掉进水里。

“江宁！”

江宁猛然惊醒，苏妍妍把爪子从他肩膀上挪开：“你怎么睡这么死？到家了老大。”

好一阵，他胸腔里还在慌乱地跳动，手肘撑着椅背有些费力地坐起来，不知何时从口袋里掉到座椅缝中的手机“叮”一声响。

莫思远同志发来短信慰问：哥，到家了吗？

江宁心觉奇怪：到了，怎么了？

莫思远：没事，到了就好。

江宁怪异地扬起一只眉毛，嘴里嘀咕道：“一大小伙子怎么还黏黏糊糊的。”

苏妍妍一听，一拍脑门想起了什么：“话说回来，之前你不是一声招呼不打就先溜了么，我把SUV开去4S店，顺便把这辆接回来，他跟我一起去的――他一路上不停问我你的现状，还问我你到底找没找对象。”

江宁更加匪夷所思：“他问这个干什么？”

以前莫思远有这么八卦吗？

苏妍妍：“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小尤尤吧，他想知道孩子妈到底是谁。“

江宁：“然后你怎么说的？”

苏妍妍大手一挥：“我就跟他说，孩子没妈，庙里上香大和尚送的。”

江宁：“……”

苏妍妍把车熄火，拔下钥匙：“不然我还能说什么，孩子妈是谁我都不知道，您老人家卖关子卖得一视同仁，不知道的还以为您雌雄同体呢。“

江宁有些头疼，苏妍妍当着正主的面满嘴跑火车跑得没天际，他翻了个白眼准备开门：“行了行了，上不上去吃饭？”

苏妍妍：“不了，我要回去跟大神刷排位，你今天下午跑哪去了？幽会啊？”

江宁：“滚蛋。”

原本按照江宁的计划，在《初夏夫人》首映之后，他应该能闲很长一段时间，微博有王轩然和苏妍妍帮他打理，他自己除了定点去公司巡视一圈，剩下的时间都呆在家里陪小格格看看动画片。

但没想到跟电影营销一同出来的还有他百年难得一见的花边新闻，虽说到最后是有头没尾，雷声大雨点小地消失在了茫茫新闻版，可留下的一堆公关也够把他忙成个陀螺。

更何况才送走一个冯秋风，就又来了一个莫思远。

虽说《初夏夫人》基本上不需要他操心了，院线排片率百分之二十多，有的甚至能达到百分之三十，无论是票房还是口碑都相当乐观，当初筹资期他出了百分之十，现在他只要坐在家里等分红就行。

但莫思远的新片子要开始筹备了。

莫思远的剧本确实写得好，江宁第一次看的时候也有些惊讶，他没看过莫思远在美国做的毕设，但就这剧本看来，莫思远这些年应该还是下了不少功夫的。而且不同于一般学院派编剧的风格，莫思远写东西没有那种刻板味，反而有点流行网络文学的意思，相当懂得如何戳观众萌点。

冯秋风的老爹大名冯志远，是曾经在小金人那拿过提名的导演，只可惜国内的电影体系究竟和美国不一样，冯老先生美国小金人年年陪跑，倒是在欧洲捧奖杯捧到手酸。十年前终于放下执念，安安稳稳地退居二线做起了制片人。

这就好比打过比赛再当教练一样，圈内出了名的独具慧眼，资源底子也厚实，算是影视圈的隐形老大，无形之中就能呼风唤雨――也正因为如此，一般的新人都不敢到他那去不自量力。

冯秋风把莫思远的剧本给他爹看，冯志远第二天早上就果断地给了回复：接。

多少还是卖了江宁面子――然而既然是卖的面子，就肯定不能白拿，江宁瞒着莫思远，主动上冯府去给老人家“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