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鲜花咖啡馆

望东路段因施工而拥堵，江宁赶到朗普斯酒吧准备“兴师问罪”时将近一点四十，他站在张牙舞爪的酒吧一条街边又给莫思远打了个电话，拨通之后却一直没人接。

整条酒吧街就像是排着一群正在沉睡的夜行怪物，从玻璃窗和门往里看皆是一片黑灯瞎火的冷清，只留下外头的一个巨大而且花哨到怪异的空壳子。

夜晚的这里是燕阳的极乐之地，每一晚都仿佛是永无止境的沉醉与狂欢，然而同样，谁也不知道这些白日间一座座黑洞洞的华丽房子里到底有多能藏污纳垢。

莫思远大白天跑来酒吧“找乐子”看似匪夷所思，可江宁与他相识多年，自然知道这“朗普斯”的底细――这是莫思远一个姓殷的朋友家麾下产业，也是殷氏集团众多酒吧中的一家，而这些“姓殷”的酒吧统统有一个圈内闻名遐迩的“特色”。

那就是每一家的地下，都是一座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俱乐部”，集举城之纨绔，沉永夜之狂欢，相当于一群又有钱又闲得蛋疼的废柴富二代们集中寻欢作乐的地方。这里的玩法只有你想不出来的，没有他们折腾不出来的，从各种价值连城的拍卖品到精神文明三大祸害，除了“毒”不怎么沾以外基本上都是重点发掘对象，而且还要发掘出“资本高度”，要有想象力。

在莫思远出国以前，大学时期没少给这位殷姓的哥们儿家“捧场”。

苏妍妍把车停在路边，脚不沾地地朝江宁小跑过去，催命似地喊道：“赶紧啊怎么还不出来？！待会儿交警要贴条了！“

江宁望着朗普斯酒吧冷清的“地上部分“，又拨了一遍莫思远的手机号，语音提示占线。

而恰好就在这时，莫思远举着电话从酒吧里推门出来，另一只手里提着个黑色公文包，远远一眼看见江宁，那对儿形状周正的大眼睛就倏地一亮，清亮地喊了声：“哥！“

出乎江宁意料的是，莫思远一身不知哪来的小西装，干净得一尘不染，版式也相当规矩，不似他平常一贯的花里胡哨，从领口到衣摆都没有一道褶子，头发打理得利利落落，耳钉也不戴了，整一个积极向上的新时代创业好青年形象。

虽然这位新时代好青年是从燕阳远近闻名的“盘丝洞”里走出来的。

“你干什么呢？“江宁眼珠子不动声色地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却扒拉不出一丝一毫的“罪证”，“来这干嘛？”

莫思远嬉皮笑脸地蹭了上来：“见个朋友嘛，放心，不耽误事儿。”

他走近时身上也闻不见刺鼻的异味，只留着某种味道温和的木香，醇厚而沉稳。

如果江宁不认识他，可能真的会以为他是个忠实可靠的“正经人”。

他横着一对长眉瞪了莫思远一眼，却提不起脾气，绷着嘴角不温不火地数落了一句：“多大的人了，心里有点数。”

他这话训得相当没有底气，因为他知道莫思远心里确实有数――朗普斯就在环岛旁边，而且这身西装也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可难不成莫少爷特地来这“魔窟”一趟，就是为了换身衣服？

苏妍妍却不肯给他扯皮拉筋的时间，苦兮兮地嚎道：“陛下！再不起驾您这銮驾就要让凡夫俗子贴条啦！”

江宁：“……”

莫思远抖机灵地逮着机会卖乖：“哥，咱先走，回头小的跟您慢慢解释。”

然而奇怪的事，明明这次会面跟苏妍妍没有半毛钱关系，可苏女士一上了驾驶位，就仿佛是藤原附体，浑身带刺地一脚油门狠踩下去果断超了速，把后座上的江宁脸都吓青了。

“慢点慢点！”

“慢啥啊都快两点了！”

“哎哎哎哎你看着点啊有车有车！”

“不是……哥你别激动……”

“开慢点！前面拐弯啊！”

“哥你坐下……”

……

在苏车神的极限操作之下，他们竟然还提前十分钟到了。

这是一家鲜花咖啡馆，冯公子一身粉红花衬衫配明黄色长裤，整个人就一大写的“骚包”，脑门上框着一副墨镜，大马金刀地翘着二郎腿坐在窗边的“万花丛中”，冲着他们咧嘴一笑，嘴边的那颗标志性大黑痣显得异常生动。

还没等江宁开口打招呼，冯公子就“先发制人”地敞开了热情的怀抱，吹着口哨道：“嗨宝贝儿～！”

江宁习以为常，不甚热情地站在那让冯秋风熊抱了一下，姓冯的手欠，还变本加厉地在江宁屁股上拍了几下：“这次是我对不住你啊，思远的忙我肯定能帮就尽量帮。”

江宁笑了笑，丝毫没有从冯秋风占便宜的手上品出一丝“对不住”的味道。

冯流氓祸害完同辈的，又去勾莫思远的肩膀，可惜这小子一米九的个子不是白长的，冯秋风一个身高刚刚达标的“经济实用款亚洲男性”伸直了胳膊都搂不过莫思远的脖子：“嗬，小伙子长得能顶房梁了吧，我跟你宁哥大学那会儿你才这么高，高中以后就跟吃了化肥似的……是不是出国这两年又窜个了？”

莫思远笑着把冯秋风的小熊掌从自己后脖颈上悄悄抠了下来：“冯哥还是那么幽默。”

冯秋风哈哈一笑，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道：“既然你回来了，赶紧劝劝你哥给你找个嫂子，把正宫一定，哪还来那么多妖魔鬼怪打你哥主意？”

江宁：“别闹。”

冯秋风：“别闹啥啊？你一个个体户，成天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又没有组织包分配，兄弟我不替你着急着急你打算一辈子独自干革命啊？”

冯大公子明明自己也是个没着没落的光棍，还老爱替人家操心终身大事，实在是没愧对那颗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媒婆痣”，当年没去开婚介所真是屈才了。

江宁笑着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看着冯秋风那碎嘴子又要“开火”，莫思远轻车熟路地轻轻一拍冯秋风的背：“来，冯哥坐，喝什么？我请。”

冯秋风：“不用不用，这次我来……”

江宁：“秋风，你让他请，思远，赶紧把剧本拿出来给你冯哥看看。”

莫思远从公文包里抽出皮纹纸胶装的剧本递给冯秋风，又把服务生招来，拿了份他几乎能倒背如流的血贵菜单：“你们喝什么？哥你午饭吃了吗？”

冯秋风接过剧本翻看起来，头也不抬地举起一只手：“一杯爱尔兰全糖。”

莫思远看向江宁和苏妍妍。

苏妍妍：“我随便……就黑咖啡吧，我减肥。”

江宁：“哥伦比亚，半糖。”

莫思远：“两杯半糖哥伦比亚，一杯黑咖啡，一杯全糖爱尔兰……”

“等等，”江宁道，让苏妍妍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抽出一只保温杯递了过去，“我的那杯哥伦比亚拿这个装。”

他们是常客，服务员也一点不惊讶，冯秋风一边看剧本还一边咂了咂舌：“穷讲究。”

莫思远的剧本不算太长，节奏还算是比较明快的那种，冯秋风花了一个小时把整本看了一遍：“啧啧，反正讲的就是二婚家庭的一小女孩没了亲爹，喜欢上继母那边的哥哥结果求而不得因爱生恨，一念之差走上犯罪道路嘛……这什么青春感情牌？江宁你唬我？思远你可以啊，年纪轻轻，心理还挺变态……”

莫思远解释道：“其实我的想法是……”

冯秋风没听他说话，自言自语地接上：“不过我喜欢。”

莫思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