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想拍电影？

江宁十分意外：“你要拍电影？”

莫思远理所当然地一耸肩，悠悠打了个方向盘，银灰色小跑车顶着那撞瘪了的脑门，在空旷的十字路口滑进了另一条道：“嗯，我毕业的时候拍过一些短片……剧本已经写好了，之前找了个资深编剧帮我修了一下，这会儿正找制片方呢。”

跑车渐渐与旧城区背道而驰，江宁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瞟了眼旧城黑漆漆的轮廓，像个被他们一摆尾巴甩老远的怪物，幽怨而又可怜地蜷缩在城市华丽的城墙之外。

后座上的小尤尤已经靠在刘姨的怀里睡着了，刘姨一边把后排车窗摇上不让风吹进来，一边还要小心一旁好奇心明显过剩的大金毛。

“拍电影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江宁有意识地把声音放轻了些，“你拍什么类型的？”

莫思远：“剧情片吧，带点犯罪色彩，主打青春感情纠葛的那种，预期成本差不多也就五六百万……不过还要具体看能请到什么咖位的人。”

江宁一听是“剧情片”而不是“青春爱情喜剧”就稍微放心了些，点了点头：“嗯，你如果以后打算当导演，第一部片子就不能拍得太商业，得让人家看见你自己的东西，不然以后你要被影评界戳一辈子的脊梁骨，但就是找制片方比较难，因为这种题材不怎么卖座……对了，院线还是网络？”

“院线片吧，还想冲冲奖呢，像你说的，第一部得有点品质。”前面路口黄灯一跳成了红灯，莫思远换了档，将车停了下来，侧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眼睛，“哥，想不想欣赏一下我的大作？”

江宁忍不住笑了：“行啊，让我膜拜膜拜……话说你拍电影的事你哥知道吗？”

他指的是莫思远真正有着直系血缘关系的亲大哥――莫烟生，与这个成天游手好闲的弟弟不同，莫烟生继承了他们母亲的家族企业，现在正在美国总部当执行总裁，成绩斐然，估计要不了多久还要高迁。

然而一听见自己亲大哥，莫少爷的脸就立刻垮了下来：“告诉他干什么，他又不管我。”

江宁呵呵，心道“果然”，这小子从小书读得稀松，本科考了个莫名其妙的马克思主义哲学院，研究生也不算什么特别上得了台面的大学。

除非日后老老实实当个吃租金的京城小爷，不然要是自己出去打拼，要文凭文凭不行，要工作经验工作经验没有，还偏偏倔得像头驴，好不容易有个老天爷白送的能拿去“拼”的亲大哥，他老人家还成天老大不情愿，估计没两年就得一马当先地撞死在南墙上。

路上人迹罕至，路灯一排排地飞速后退，留下一道道从他们眼前划过的光怪陆离。

“回头我看看你的剧本，”江宁沉默了许久，才把心里的一堆腹诽给过滤掉，“你现在刚毕业，有点闯劲是好事，但也得跟你哥知会一声，不管怎么样，他是你亲哥……”

可惜莫思远对于他亲哥的不待见却是不以江宁的意志为转移的，莫二少爷穷倔强，二五八万似的一撇嘴，一蹄子将油门踩了下去：“跟他说了也没用。”

江宁：“……”

江宁怕伤他自尊所以才没有明说，莫烟生集团旗下的公司涉猎领域极其广泛，他若是肯找他哥帮帮忙，第一部电影能做得很漂亮。

不过跌跌跟头也未必不是什么坏事。

九十点钟的路况非常好，哪怕是莫思远别有用心地绕了远路，还是二十分钟不到就开进了江宁所住的小区。

这是个中高档小区，处在住宅区的中心，人群结构相对单一，有种城郊独有的僻静。莫思远在门卫处做了外来车辆登记，江宁靠在椅背上点开手机屏幕，上面有条苏妍妍的短信：“车给你停到车位上了，我先回去了，明天记得来公司。”

莫思远将车开到了江宁公寓楼的地下车库，江宁当初买房子的时候除了公寓配套送的一个车位外，又另外自己买了一个，这两天他自己的车送去保养了，正好空了一个出来。

江宁看了眼时间：“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开车回去不安全，要不要上去将就一晚上？”

莫思远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早就累得眼皮子打架，来见江宁之前还特地灌了一杯咖啡才忍住没打瞌睡，这一路已经算是疲劳驾驶了。

而且他以前也没少在江宁家“凑合”，所以在经过两秒的深思熟虑之后，莫思远果断答应了。

他家住顶楼，一间高层复式公寓，装修风格十分简洁，从沙发到桌椅橱柜全是毫无特色的基础款，几乎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装饰――而正因为如此，客厅里纯白色软沙发前的一大块五颜六色的儿童泡沫垫和一堆塑料乐高积木就显得格外瞩目。

而且江无尤同志可能有着什么独特的艺术眼光，人家小孩都是按部就班地照着效果图搭小房子，她把所有的积木块都拢到一起，然后别出心裁地在顶上扣了个吃面的海碗，还在这个“小山堆”面前竖了本牛津字典。

怎么感觉像堆了个坟？

小格格一回到家就睁了眼，非要拽着刘姨去亲自检查一下她的大作有没有受到非人道破坏，顺便瞪了一眼莫思远以示警告，才安安心心地回房间睡觉去了。

莫思远：“……“

江宁拎着盛了水的玻璃花瓶从浴室踱出来，把花的包装拆了拢进瓶里：“水温差不多了，你先洗吧，衣服给你放马桶盖上了，还是你以前在我家穿的那套，你剧本带在身上吗？给我看看呗。”

莫思远一听，连忙乐颠颠地去把剧本从背包里翻了出来，双手奉上：“来，您给提提意见……对了，我毛巾用哪条？”

江宁接过来看了眼标题“《一念之差》“：“不嫌弃就用我的，嫌弃就拿纸擦吧。”

莫思远：“……没事，我不嫌弃。”

哗啦啦的水声从浴室里传来，江宁用紫砂壶泡了茶，一个人伴着盏立灯，抱着茶壶靠在阳台上的月亮躺椅里一边喝一边读剧本，也不担心睡不着。

住宅区没有什么夜景可看，与市中心商圈灯火通明的“不夜天”比不了，一家一户零零星星地亮着含蓄的暖灯光，晴朗的时候夜空会撒上些稀疏的星星，时不时还有阵微凉的小风从衣袖下撩过。江宁喝着喝着几片茶叶漏进了嘴里，被他咬在牙齿间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直到把涩味都嚼没了，才拿出手机算了算时间，翻出了一个号码。

备注是“冯大少爷”。

江宁：“喂？秋风啊，见面会搞完了吧？嗯……尤尤没事，现在接回来了正睡着呢，嗯，没事，谢谢……有个事想问问你，思远这不是回来了嘛，也想走导演这条路……对，要拍电影，……以前没拍过，这是第一部，好像是剧情片，走青春感情那条路子，诶对……”

冯秋风：“第一部选这个可以，成本也不高，找着制片方了吗？”

江宁：“还没呢，这不正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我看了一下思远的本子，想法挺好的，能不能回头让他发一份电子版给你，劳烦您老人家帮他参考参考……”

冯秋风嘿嘿笑了：“得了吧，你是想让我老爹帮他‘参考参考’吧？”

江宁：“……是是是，老爷子最近身子怎么样？……精神就好，令尊可是制片界的中流砥柱啊……”

冯秋风：“行了别绕弯子了，我爹最近接类似的片子行了吧，带着本子明天见。”

江宁：“好的，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