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心病】

“有些人，在你的一生中出现犹如昙花一现，虽总会让你牵肠挂肚，但是人始终得往前看，日子得往前过啊。钟秀。”大姐对着在阳台望天的关小姐说道。

“是啊，很短，只是要用很长的去忘记。”三小姐没有看向大姐，而是目不转睛的望着暗淡夜幕中，一颗依附在圆月旁，不如明月闪亮，却异常耀眼的星辰。

母亲不在，长姐如母，大姐将钟秀的肩头纳入掌心，轻轻的拍打着她，她不知如何才能安抚，眼前这个妹妹，她是多么的怀念她的天真无邪，任凭何事发生，都无法将她乐天的信仰打败。

可是此时的她，却像是另外一个人，冰冻住的灵魂，即使隔着温热的皮肤，大姐还是能感受，丝丝缕缕的寒意。

‘钟秀！你怎么偷偷跟大姐跑出来了？来！我们喝酒！把酒问青天！哈哈哈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喝两杯就好了。’大姐夫一瘸一拐的举着酒杯，面脸通红的说道。

“你！怎么喝成这样了？不准喝了！”大姐开口呵斥道。

“这不是关小姐回来了么，多喝两杯高兴啊！”大姐夫有些心虚的说道，还是老老实实的，将酒杯递给了大姐。

“钟秀，回屋里吧，外面的风还是有些凉，我先把他送回屋里。”大姐松开了三小姐的肩头，开口说道。

‘嗯，好我一会儿就回去。’此时的三小姐，看着被大姐搀扶的席司令，哪有还有什么司令的气焰，就是一副妥妥的耙耳朵模样。

心底又一次的泛起了酸楚，从前的那个人，不也是如此，对自己的要求，哪怕是无理取闹的，都是一并的答应着，从无怨言。

‘钟秀，大姐是让你回屋里么？怎么这般不听话，怎么这偌大的上海滩有你的一席之地了，便不把家人放在眼里了？’钟玉怀抱臂膀，踱步到关小姐的身旁，开口说道。

“你这个不饶人的嘴，不管我有几席之地，怕是都还是要受你的嘴脸。”关小姐冷静的开口，单着些许自嘲的韵味。

钟玉恍惚了一下，若是从前的三小姐，怕是又要撒着娇的叫着妈妈，唤着大姐，此时关小姐的言语，却让她无法分辨出来她的情绪。

“钟秀，就真的要这般将自己藏起来么？连我，连大姐连家人都无法看清你，这就是你想要的么？”钟玉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关小姐的眼睛没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那颗忽明忽暗的星辰。

“你在外面做了什么，我们可以不管也可以不问，我们也是沾了你的光，确实如此，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了，我知道那个人不能提，可是这之后的一切，也太离奇了。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钱？你又是怎么让杜家臣服于你的？”钟玉实在绷不住了，开口问道。

“是她的钱，她都留给我了，还有一支雇佣军队，我转手了杜家，至于他们具体做了什么事，就是你所听闻的那些，我不必再啰嗦了，只是他们那只军队，只听命于她，而她在出事之前，将所有的财产和这支家军，转交我的名下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是杜家人经手的，黑市操作上海滩有几家在做，只是杜家本就是后期之辈，不过行事也算磊落了，能发展起来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我便顺水推舟了而已。

至于日本人那边，我暂时还没搞明白，无法回答你，这样的回答满意么？二姐，我可以走了么？”关小姐一字一句，冷漠的像是打字机的声音。

她知道这些事情，总有一个人会问起，她也料到了，这个人必然是二姐，不是因为别的，只因那二姐夫的身份，以及多年前，那蔓延上海滩的爆炸性新闻，卖国贼汉奸，卖国求荣的字眼，全部扣在了顾师傅头上，此时她相信，在阳台窗帘后，站着许久的二姐夫，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毕竟二姐夫这行当里，情报是最重要的东西。

“钟秀我不是这个意思。”钟玉赶紧说道。

“还有，她不姓严，她姓吾，二姐夫听到了么？”关小姐丝毫情面不留的，加大了音量。

“钟玉啊，外面冷，我给你拿个外套过来，谢谢你了关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的，是我偷听了，跟钟玉无关。”二姐夫这样解释着，将手中的毯子披在了，二姐的肩头，开口慌张的说道。

‘嗯。无碍，我先走了。你们跟大姐说一声吧。’关小姐头也不回的说道。

那样体贴的人，她曾经也有过，那样的偏心，她曾经也有过。

如今的她太害怕看到，这些柔软的时刻了，所以她才鲜少回家，因为每每看到，她都会想到以前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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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在了，可是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一切带有情愫的事情，都会加剧藏匿于心底的思念。

最开始的想念，使得她无法抽离出自己，直到家里出了事情，处理那些个恶人，成了她缓解思念的最好的选择，原来，开枪杀人也不过如此，不过是能缓解几个小时的思念，原来血浆崩裂，也不过是如此，可以缓解几十分钟的思念。

正如大姐所言，她不过是在自己漫长的生命里，短暂的伴着自己，渡过了几个春秋，几个冬夏，不过是落雨时会为自己撑伞，不过是在她还未开口时，她便将自己喜爱之物，投喂于嘴角，也不过是愿意将自己的所有身家，在自己并未知晓的情况下，全然交付于自己。

开始的时候，关小姐并不明白，为何吾师傅会选择，在那个时间点，着急的将所有的一切交付自己名下。

尔后，她便想到了最后的那个夜里，自己对她说，自己想要真正的长大，那时的吾师傅，被空气中的情，熏的通红，连眼角都带着丝缕浓烈的色泽，望向自己时，那般的虔诚，仿佛在告诉自己，自己便是那宇宙的正中，可能那一刻，她便决定了吧。

这个对自己百般呵护的人，怎么这么轻易就不见了呢？

关小姐有时候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这样想着想着，她便会责怪她，为什么从前对她这么好，这世间最美好的人，已经给过她最美好的一切，美好到不可思议，让她以后的人生什么过啊。

为什么给了自己这些，又突然的离去，每天都有人问自己想要什么？拥有这些还不够么？几辈子花不完的钱，乱世里的一方安宁天地，名誉权力，黑的白的都让她三分，她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在身边，仅此而已。

她真的很想她，可她却连一张她的相片都没有，关小姐在自己的一小方天地里，枕着自己的手臂，酒杯散落地面，顺着引力随意的流淌满地，她丝毫不在意。

只是认真的抚摸着带着烧焦痕迹的相机，被烧的时候，她是不是很疼，每每摸着那烧化了的相机边角，她都会痛彻心扉。

眼眶的湿润，聚集着，一次次的冲刷着眼底，最终仿佛杯中的酒一般，越过自己的手臂，顺着引力流向桌角。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即使没有一张相片，她的容貌，从来未曾忘记过，时间越久，反而越来越清晰着。

这样的日子，每每关小姐停下脚步的时刻，脑海里没有别的事情，心房里就全然被占据着，她甚至责怪自己，为什么不陪她一起被火烧，这样想着，关小姐的手臂便随着时日，多了一些烫伤的疤痕，可每一道伤痕，都不及心疼她的白万分之一。

关小姐病了，但是她不说，也没有人敢问，或者说，她拒绝所有人的问询，所有人都在问她，究竟想要什么。

早些时日，她以为可以调查清楚，可以找到她，可是日子越来越长，自己的能力也越来越大，还是没有她丝毫而消息，她不过想要她回来，就这么简单，可是她自己也觉得，好像这简单的愿望，越来越飘渺......

可她不知，长久以来，泰尔早就将父亲的叮嘱记在心中，他藏好了吾衍，也做好了清理，所以，关小姐无论如何，都不会找到他们，因为泰尔不会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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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尔，你是说，这么多年你们家一直在暗中保护我？”吾衍不敢相信的问着。

“是的，不然你以为，你真的是凭借自己的能力，闯到现在的？不过，毋庸置疑，你确实有能力，吾家的后人没有一个是鼠辈。”泰尔开口解释道。

“那个，我想问问，我是不是很喜欢孔雀这种动物？”吾衍指着窗外的孔雀开口问道。

“嗯？前两天你刚醒的时候，说要孔雀，我就赶紧去给你弄来了，你之前，应该是喜欢的吧。”泰尔开口说道，下意识的掩饰着，摸了摸自己鹰钩鼻。

“我们现在不在上海？”

“嗯，在日本是个私有岛，这里的疗养院是非常安全的。”

“嗯，是谁想杀我？”

“我目前调查到的，是日本人左派联合中国北方军阀，然后你的两个舅舅出的资金，想要杀了你，占据您在上海南部的资产，顺便打压南部的财阀。”泰尔开口说道。

“那我们的资金呢？上海的安全么？”

“您不记得自己去银行干嘛了么？”泰尔不答反问道。

“签什么东西来着，我忘了。阿斯疼死了。”吾衍烦躁的摇了摇头。

“可不能这么剧烈的晃动啊，秦大夫说了，你这个情况比较罕见，得多放会诊。”钟杰进了门开口说道。

“嗯？你是？那个小大夫？我记得你给我缝过针啊，我说看你面熟呢。”吾衍开口说道。

“那顾师傅恢复的不错啊，不对，吾师傅，哈哈哈。”钟杰开口说道。

“可你怎么这么邋遢了啊。”

“什么邋遢，我这是成熟男人的魅力。”钟杰推了推眼镜开口说道。

“成熟？泰尔，我睡了多久？”吾衍像是被惊醒的梦中人一般，开口说道。

“大概四年了吧。”泰尔有些记不得了，开口说道、

他本来因为吾衍再也醒不过来了，他便选择了这个是世外桃源，想着就算她真的走了，也是在她喜欢的海边。

“啊？”吾衍惊讶的说道，心底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却无法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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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钟杰？过的怎么样？”大姐熟悉的声音，通过电话夹杂着电流的声音，传到的钟杰的耳际。

“还不错吧，家里可都还安好？”钟杰开口问道。

“挺好的。就是钟秀的状态不是特别好。”大姐有些忧心的说道。

“嗯？嗯。”钟杰不知道说什么，当时自己选择离家，真的是像母亲那般，无法接受自己的妹妹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迫切的想要离开。

加之团队的医疗水平确实有限，他便决定来海外深造，假以时日，将自己学到的东西，带回上海滩，乃至整个祖国。

却是没有想到，就这样遇到了已经沉睡许久，在他的印象里应该是亡故之人的顾师傅，后来他才知道，是她姓吾，应是吾师傅。

遇到后，他没有告诉自己的妹妹，因为钟杰知道，那样的受创，若非奇迹她根本不会在醒来。与其，给她希望，不如就此断了念想，只是钟杰，没有想到，自己的妹妹为何如此，不过是因为沉睡的吾衍而已。

“钟杰，你在听么？”大姐的声音打断了钟杰的回忆。

“在，大姐我在听。”钟杰说道。

“打小，你俩就关系好，现在钟秀也不粘着我了，都在上海滩，可是她鲜少回家，上次回来，我看到她手臂的伤痕新旧交错的，我怀疑是她自己伤了自己，抽烟抽的也凶，她府中的佣人，更是跟我说，每天夜里，不喝酒的话，她根本无法入睡，我怕再这样下去，人怕是要完了。”大姐说着说着，声线就带着丝缕的沙哑。

“嗯？要不这样吧，大姐，我最近来的这个疗养院环境不错，钟秀是有心病，您让她过来我这边修养一下？或许换个环境能不错呢？”钟杰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他也不管吾师傅究竟能不能，记得起三小姐了，此时让他们见面应该是，对自己的妹妹最好的选择了，至少在这里相见，总比在那上海滩安全的多，也并没有那么纷扰流言。

最后，他可能觉得这就是缘分吧，还未尽。

“好，我问问她。要是实在不行，你就给她去个电话吧。”大姐在那边回答着。

“好的大姐，你也注意身体，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就行。”钟杰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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