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08】【寻】

“钟秀？你怎么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儿，这会儿外面可乱了，你快回家去！！”大姐夫捂住口鼻，在人群中看到匆忙的钟秀，赶紧上前开口说道。

漫天的沙砾掺杂着金属和火药的味道，不远处的建筑已凋零一半，冒着滚滚的黑雾，边缘不断透出似魔鬼爪牙一般，瘆人的红色火焰。

“姐夫！！还有哪个商行炸了？你看没看到昨日和一起唱歌的那个，相馆的顾师傅？？”三小姐着急的问道，不管不顾这空气中燃烧的灰烬，飞入口腔磨花了面容。

“啊啊啊……疼！”

“啊。我的胳膊……”

不断有人被抬出，都是缺胳膊少腿，浑身的而鲜红，惨叫声接连不断。

“钟秀！你看到了，这里乱成了这般，你让我给你找一个人？怎么可能？你快些回去。”大姐夫有些顾不得的说道。

“碰！轰隆。”

一声巨响再度发出，大姐夫匆忙的，护住了三小姐的肩头，俯身弓腰躲避着。

“钟杰，快把你妹妹领回去！这里危险。”大姐夫开口说道。

“司令，忠华路那一整条街也炸了。”通信员开口喊到。

“忠华路？？”三小姐失了神志一般，拔腿就跑。

“钟秀！！姐夫，我去追她，你放心，注意安全，大姐还在家等你！”钟杰边说边跑着，追逐着疯狂奔跑的三小姐。

“钟杰，你开我的车去追！已经乱成这样了，别再让钟秀有事了。席司令大声的喊道。

“谢了，姐夫！”钟杰边说边停下了脚步，转身拉开了一旁的车门。

“钟秀！！钟秀！！别跑了！！上车我带你过去。”钟杰拉开车窗，开口说道。

若不是昨日钟杰看到了那样的情感，他不明白为什么钟秀会这样，但是昨夜的一切，他明白了。

可即使是如此，他心底的担心不比钟秀少，他更明白，此时的情形，让她回家根本不可能，倒是不如陪着他去，至少有他在身边，还能控制一下她的情绪，钟杰的心底，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嗯？嗯。”三小姐停下了奔跑的脚步，没有犹豫的上了车。

钟杰有意无意的看向钟秀，向来藏不住心事的钟秀，大多的时刻都是撒娇，或是任性的着急，又或者是无比的雀跃，再或者是单纯的不愉悦的样子。

可此时着急凝重的表情里，掺杂着悲伤急迫，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钟秀。

因为钟秀哪怕任性满是小姐脾气，但是大大咧咧，直来直往的。通常只会表达单一的情绪，而此时却是掺杂了太多，他开始有些不认识钟秀了。

此时的三小姐哪里还有一夕神采，满脸的尘土，还伴着几行液体的痕迹，目光涣散空洞。

“钟秀，我答应带你过去，但是一会儿你要听话，若是，若是相馆真的不幸被毁了，你断然不能冒险进去。”钟杰看着目的地越来越近，开口叮嘱道。

“嗯？嗯。”三小姐的回答，像是没有经过任何的思索，而是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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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杰无奈的摇了摇头，车子经过路面的颠簸，因为是军牌，一路畅通无阻，最终在三小姐异常熟悉的相馆前停了下来。

只是若是没有那跌落在地半扇牌匾，钟杰似乎都找不到正确的位置，整个街道被毁坏的面目全非。

不远处的馄饨摊子，只剩下还残留浑浊汤底的锅子，那是自己突然饿了的时候，顾师傅给自己买的小食，每一次会轻轻吹散热气，再喂到自己嘴边，她还记得，那肉馅内带着丝丝甜腻和花椒的清新。

擦鞋的摊子，吵闹的孩童已经没了踪影，只剩下几个刷毛都绽开来的刷子，在火焰里被烧的通红，她还记得，顾师傅每次出门都会将自己的鞋子擦的锃亮，可还是会在出门后，路过摊子再让孩童擦一番，将零钱递给那些吵闹的孩童，她开始不懂，后来她明白了，她不过是想让在长身体的孩童，每一餐多加一瓶牛奶。

最接近门口的牛奶盒子，被掉落的石块击打的没了方形的模样，玻璃瓶内的纯白色液体，还剩下些许，却是在角落里，被成三角形的遮挡物，保护的严严实实的，没有被灰烬污染分毫。

“碰，碰”

几处近距离的爆炸声，使得钟杰有些紧张，上前将愣在街中的人，紧紧的搂在身边。

“嗡嗡嗡......”三小姐的耳膜像是受到了冲击，发出了贯穿脑海的耳鸣声。

“哥哥。这里很危险么？”三小姐目光空洞的问道。

‘危险啊~！’钟杰脱口而出，却将妹妹的肩头搂的在结识了一些。

“那，你说她是不是会怕？”三小姐看着眼前的摇曳的光火开口说道。

“不会的。她不是那样的人。”钟杰坚定的回道，他记得那人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割皮剜肉紧紧咬住后槽牙的样子，并不是会怕的人。

钟秀没有开口，也异常的听话，没有冲进眼前的熟悉的地方，只是看着这建筑慢慢凋零着，呛人的烟辣着眼睛，却是丝毫没有再流下任何液体。

“我们等一下，已经在灭火了，说不定她没事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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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杰，怎么回事儿？她怎么了？”二姐下了车，挥了挥手，扇掉眼前的尘土，开口问道。

半晌没有回家的弟弟妹妹，使得大姐有些莫名的担心，从维安那里得知了二人的去向，便让二姐出门寻她们。

眼前的三小姐，在废墟中徒手挖着寻着，丝毫没有停下的念头。

“二姐你怎么来了？”钟杰有意的挡住二姐的视线，开口问道。

“我怎么来了？你还好意思问，让你把钟秀带回家，你可到好，连着你也找不到人影了，大姐让我过来的。赶紧回家！”二姐将钟杰一推，看向钟秀开口说道。

“二姐。钟秀………她……”钟杰开口拦着向着钟秀走去的二姐，却被二姐一瞪，停下阻拦的手臂。

“关钟秀！你干嘛呢？回家去！”二姐冲着钟秀就去了，伸手将人拽到身边开口喊道。

“你？这是？手疼不疼？？都流血了！！”二姐有些愣神，尔后惊恐的开口说道。

钟秀的纤细的手指，这双能拉出优雅旋律，穿戴最美丽宝石的手指，此时冒着红色的液体，像是藤蔓缠绕在指缝角，有些干涸的固定在手背上，还有正在不断渗出的新鲜的红色。

“钟秀！！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你在找什么？”二姐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看着自己的妹妹，如此的熟悉，却又陌生。

眼前人像是失去魂魄，没有听力一般，再次俯下身去徒手搬弄巨大的石块，锋利的棱角再次划破，已经轻微有些结痂的伤口，没有回答二姐的问题！

“钟杰，快来帮我！”二姐冲着钟杰喊着，双手紧紧的禁锢住三小姐。

“别动我，我要找到她。”三小姐像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挣扎着喊着。

“干嘛呢！！”大姐的声音从远处瞟了过来，在三人不断扭打的不可分交的时刻。

“这是做什么？你们三个还有没有点家教了？”大姐带着不悦开口说道。

闻言的三人立刻松了手，二姐和钟杰有些无奈的站立着，看着三小姐再一次俯身，启手搬弄着废墟里的石块。

“钟秀怎么了？”

“不知道，疯了一样的挖，手都烂了，我就是怕他疼，才过来拦着她的。”二姐开口回道。

“钟秀？钟秀？”大姐俯身问着。

一样的，没有任何回应，只有机械性的动作不断重复在三小姐的肢体。

“钟秀，相机！相机！”大姐夫有些在意看着，大姐身处在废墟中，突然想到什么，开口喊着。

三小姐像是被惊醒的梦中人一般，停下手上的动作，飞快的跑了过去，指尖的红色，飞溅一旁姐妹一身。

“姐夫！人呢？找到了么？只有这个？”三小姐一把夺过边缘已经有些融化的相机。

“嗯？人没找到，只找到了这个，我看像是昨日那位师傅的东西，上面还有字母，你看看。”席司令看着眼前面容犹如鬼魂一般的人，开口说道。

“嗯。是她的。”说着将相机紧紧搂在怀里，转身再度回道废墟中。

“别挖了，哥哥先给你把手包扎一下好么？”钟杰的眼底泛着丝丝的心疼，开口说道。

“钟秀，一会儿我让你姐夫多调遣一些人手过来，你要寻什么，告诉我，我让他们一起帮你找好么？”大姐温柔的劝说着。

“关钟秀，你看看，成还什么样子，哪里还有个小姐模样？别挖了！你要找什么？跟我说我给你挖！”二姐满嘴的嫌弃，却是已经俯身动手开始搬运着石块。

席司令看着眼前的一切，立马调集现有的人手，开始帮忙挖着，而姗姗来迟的二姐夫，什么也没说只是脱下外套，站在二姐的一旁，默默的将石块搬了出去。

三小姐的眼底泛起了酸楚，眼泪像是决堤了一般，断了线的珍珠，异常闪亮的落入了，尽是黑色飞沫的废墟中。

不是，都不是，这些都不是三小姐想要的，三小姐能感受到来自家人的温暖和陪伴，她也知道自己此时的泪水，是来自他们的关心呵护。

可这些不是她想要的，她要她。

那个丝毫没血缘关系的人，让能自己反省自己小姐脾气的人，将自己封闭在蜜糖罐子的人，那个使自己孔雀屏更加流光溢彩的人，那个对自己诉说想念，使自己明白人在身边还会有想念孙在的人，那个二话不说，就满足自己一切诉求的人。

三小姐知道，长久以来，都需要一个能导她，于正确航向的舵手，但到目前为止，出了她没有二人。

此时的三小姐，从未有过如此深刻的感受，与灵魂相距甚远，而她的存在却又如此的真实。

一阵风飞旋而来，刮起角落里一片烧毁边角的相片，黑白的底色里，隔着透明的玻璃，还有一粒粒雨水，形成的水珠挂壁透明，三小姐漠然的站在雨中的模样，被记录了下来。

反面有几行字迹。

“她的眼睛很美。”

“原来，我望向她时，她也在凝望我。”

“原来，是我先倾心的，只是那时，不知道是她，她很勇敢，很可爱。我要保着她。”

三小姐的手中拿着相片，这时的哭声惊动了所有的人，二姐想也没想，将人搂在了怀里，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大姐则是将二人一并搂在怀中。

“轰隆。”

不是爆炸，而是惊天的雷鸣，伴着三小姐的哭声，还有簌簌而下的雨滴，空气中被火药烘起的尘土，被清冷的雨滴全然击退，落雨击打着在场所有的人。

没人上前开口问及三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三个男人只是默默的，在她们身旁撑起了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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