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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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染站在太平间门口，蜷了蜷手指。逼仄的空间充斥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还能闻到尸体发臭的味道。靠墙安放的单人床上躺着一个女人，身体被白布盖住，只露出脸颊。经过入殓师的打理，女人庄重得体不少。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堪称完美的组合。她的容貌是一等一的好，只不过过久地被停放在太平间，脸上越发灰白，显得死气沉沉。江染的眉目与女人相似，只不过她的鼻子比女人更挺拔，嘴唇比女人更薄，且无丝毫血色，与女人的大红唇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半敛着一双桃花眼，目光定在那双红唇上，上面停了几只黑色的小虫子。上一次她们见面，是她从江家回来的时候。江氏家族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家底殷实，以丰华娱乐公司发家，占据娱乐圈半壁江山，旗下当红艺人都出自他家。除此之外，作为三华娱乐老总，江付涛名下还有不少其他资产，只是近些年经济不景气，江家渐走下坡路。除了他的商业成绩，在风花雪月这件事上，江付涛也没少掺和。两年前，江付涛大女儿江富景不幸遭遇出了车祸，成为植物人，医生断定再也醒不过来。阅女无数的江付涛某天想起自己年少时的风流情债，从众多情妇中挑选出一个私生女，这唯一幸运的事落在了被不闻不问多年的江染头上。说到底，也是占着年纪的份上。可前不久，江富景奇迹般醒过来，这位临时的继承人自然也该被抛弃。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她就像别人不要的垃圾，想捡回来又或是丢掉，都可以不过问她的感受。江染作为江付涛唯一一个被接回的私生女，曾经风光，现在却连裴江女士的火化费用也付不起。“哟!我还以为你死也不会回来。""想什么呢，江染。你是我肚子里出来的贱种，不是人家那命……"江染仿佛又听到了裴江女士对她的嘲讽，在那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过后，裴江女士骂她是贱种，是贱人，也和她一样，是婊子。天生做妓女的命。她从小就知道裴江女士恨她，却没想到临死前，裴江女士还要给予她这世上最恶毒的咒骂。明明她们是血脉相连的母女。裴江女士早期的职业是陪酒女，和江城首屈一指的浪荡公子哥一夜露水情缘后，从此认为自己是阔太太。然而现实却给了她一巴堂，生出来的女儿自己是大的要教成为了自己最大的累赞，从此走上妓女卖/身的生涯，死于肮脏的性病。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进来了。"小姑娘，探望时间到了。今天是你母亲停放在太平间的最后一天。"江染的眼睫一动，眼里却无丝毫波澜。她头发齐肩，扎成一个低马尾，穿了一件黑色的体恤和一条牛仔裤，身材纤细，身高却有175。这让她看起来略显单薄。过了一会，她看向工作人员:“明天我会把钱凑够的。"说完，也不等工作人员回答，径直出去了。工作人员望着她的背影，不禁叹了一口气，心想十七岁的小姑娘死了妈怪可怜的，也就没将江染过于冷淡的态度放在心上。江染做了很多兼职，几乎没有空余时间，咖啡店，超市，奶茶店，酒吧……每个时间段都有相应的工作等着她。一天下来，她能跑遍半个江城。不过她呆的时间最长的还是在豪兴大酒店当服务员。这里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大酒店，接待的都是上层名流人士。江染在这工作一天，比做其他所有兼职加在一起的钱还要多。她曾亲自体验过有钱人的生活，接受着所谓的精英教育。不过就像裴江女士说的那样，贱人的孩子是配不上攀高枝的。江染以最快的速度去到豪兴酒店，换了酒店统一制服。不得不说，江染简直是天生的衣架子，修身的黑色西装搭配西装裤，愣是看不出她才17岁。惯常淡漠的表情让她略显锋锐的五官更加冷漠，拒人千里之外。旁边的小扶不由得看呆了。这身高，这颜值，这身材，这气质，说是哪个明星也不为过。小扶看看自己，又盯着江染的侧颜瞧了半天。果然，人和人之间是有壁的。小扶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江染，我先走了。江染理了理自己的袖口，点了点头。小扶是江染来豪兴大酒店第一个认识的人，比她年长几岁。她初来乍到，小扶教了她很多东西。大堂宽敞明亮，天花板上巨大环形的水晶灯和大理石地板相得益彰。正中间修建了环形楼梯。酒店分很多层，有会议室，酒吧，健身房等等。第一层大堂左边则是一个高端的西餐厅。江染正站在西餐厅门口，接待进进出出的人，为他们拉门或者推门。来往的人中有不少人为她驻足，等人走后，她会获得一笔价值不低的小费。这是江染愿意多花些时间呆在这里的第二个原因。又进来了一批人。江染仔细观察着，大概五六人，与穿西服的不同，个个身着黑色翻领夹克，最前头的那个背着手，俨然一副老干部的领导气质。几人在谈论着什么，江染听见了文物，典籍，难得一见等字样。最前头的那个人突然喊了一声，"小余啊，你过来。"人群后面应了一声，"欸，王叔叔。"说着，一个女人略有些艰难地从后面挤到前面站到王附言面前。女人正将一个翻开的笔记本抵在左手手肘上，右手拿着一支自动圆珠笔，还未来得及将其收起来。西餐厅里的氛围完全不同干大堂的熠熠生辉。这里采用更为低调的橘黄灯系，小提琴手演奏出来的音乐更具优雅和浪漫。昏黄的灯光下，江染的注意力完全被女人吸引，黑色的小西装勾勒出她的细腰，一双匀称的腿裹在刚刚好的齐膝包臀裙里，脚上踏着一双黑色高跟鞋。鞋跟大概有五厘米，从她的角度望去，看得见女人的发旋，还是没有她高。女人微微低着头，齐腰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江染只看见了一点莹白的鼻尖。似乎在哪里见过，江染在心里想着。王附言伸手拍了拍余清的肩膀，声音里略有满意:"小余啊，徐老板收藏的这本古籍。这次就交给你来修复了。评估调查这些可不能出了任何差错。…你也算我看着长大的，多给你们年轻人一些机会总是没错的。"王附言这话说得实在体面，不过究竟怎么回事，余清心里也清楚，无非是看在爸爸的面上。余清今年23岁，与她爸爸一样，是一名古籍修复师。这次部里开研讨会，她专门从渝城过来，接了这么一个私活，也算意外。据说那位收藏家是商界大言，亲自来到文物部请求他们修复好这本古籍，为此还特地订了餐厅请他们吃饭。余清也跟着沾了光。她点点头，"谢谢王叔叔。"王附言满意嗯了一声，继续往餐桌那边走去。余清站在原地，忙着完善刚才研讨会上的笔记。她被路人撞了一下。她平时不太穿高跟鞋，这一撞让她彻底失了平衡，眼看着就要倒下去，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胳膊。“小心。"江染看着余清的发旋，提醒道。余清几乎整个人都靠在了江染的身上，所幸避免了一场灾难，她呼出两口气。合上本子，余清将其放在自己的大容量皮包里，晃眼看了看江染，又笑了一下，眉眼微弯，"谢谢你了，小姑娘。"余青稳了稳身体，又继续跟着前方的人群走去。江染一愣，盯着女人的背影，蹙了蹙眉。江染又站了一会，动了动已经酸麻的腿，估摸着下班时间快到了，心想着等会要去找大堂经理预支工资，下班后，又要接着赶下一趟班....“你，过来!”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江染的盘算。江染循着声音看去，那人肥胖的身子像是在椅子上堆了一坨肉。她慢慢走过去，隐住眼里极深的厌恶与戾色。她低着头问，没看向男人的脸，“先生，请问你有什么吩咐?"男人坐着，江染站着。男人怎么看都看不惯江染这副样子，还未歇下来的火又冒了三丈高。“你们这的服务员都这么桀骜不驯是不是?!老子这衣服一套得要几十万，卖了你，也赔不起!"男人一副公鸭嗓，扯起声音叫骂，折磨在场所有人的耳朵，江染尤其遭殃。江染并没有被男人吓到，她看着男人胯部的湿痕，语气过分平静:"很抱歉，先生。"眼神慢慢往上，盯着男人满脸肥腻的脸，"还请先生随我去……"男人突然拉了她一把，手不动声色地往不该的地方探去，声音渐小:"刚才，我就注意到你了……"江染的眼神变得更加幽森，却没有任何动作。男人得寸进尺，指了指自己胯部，"舔一舔，我就不计较了。"江染突然咧开唇，"好啊，先生要我在这舔吗?"男人不禁打了一个冷颤，这语气无端让人瘆得慌。江染慢慢蹲身，似乎真的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