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读书

晨曦从窗户洒进来。

江染抬手挡了挡，这段日子呆在余清身边，她的生物钟完完全全地被打乱了。

很多时候，余清醒了，她都不见得能醒过来。她还以为是房间不同的原因，活了十七年，除了被江付涛接回去那一年，她还没睡过像酒店那么软的床。

结果到了余清家也是这样。

她答应跟余清回家，并非完全妥协，只是无处可去了。江富景咄咄逼人，只要她还在江城，江富景总有办法让她死得连骨渣子都不剩。

答应余清只是一瞬间的感性战胜了理智，至少那时候的她没法拒绝，或者说她不想拒绝。

余清于她，就像是她活到十七年以来，遇见的第一场甘雨，这场温柔细腻只为她而留。

或许这也解释了她为什么不排斥余清的接触，想靠近，想独占。

她只是太渴望这种温柔了……

窗帘是余清掀开的，她先她一步起床。应该没隔多久，余清身上还穿着昨晚那件白色睡裙，头发未经过打理，有些炸毛，头顶还翘了两根发。

余清站在窗前，活动了一下手臂，又扭了扭腰，身子的轮廓在薄透的睡裙里若隐若现。

正值六月，早晨的太阳还不算毒辣，阳光就从窗户边倾斜下来。

窗户还是江染记忆里的那样，老式木质窗户边，拱形图案一排一排整齐排列着，中间再镶一块矩形的玻璃，很是古朴。

阳光透过那镂空图案，形成一个个淡黄色的拱形图案，落到余清的身上，随着她的动作跳来跳去。她的头发也因此被牵动着，头发晃动，仿佛渡了一层金光，润着莫名的光泽。

江染很快收回视线，也起身下床。

她没什么多余的讲究，穿了一件黑色T恤和短裤充当睡衣睡裤。

“醒了啊。”

余清转过来，顺便再活动活动脖子，“没回来之前我还估摸着这床不小，够你我一起睡，看来还得要再买一个床才行……”

余清捏了捏酸软的胳膊，抬起手又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又看看江染的身形，嘟囔着，“买一张单人床合不合适……”

昨晚也不知道江染怎么了，非得一个劲的往她身上挤，她迷迷糊糊揽住了江染，今早是被手臂给麻醒的，一起来，全身都酸疼得厉害。

在酒店，也没见江染睡觉这么不老实……

“你说什么，余清姐？”

江染的头发还有点乱，脸上还有未完全清醒过来的懵色，余清瞧着，倒觉得现在这样才符合江染的年纪。

…是呢，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天天总是那股子闷劲算怎么回事……

余清笑笑，走到江染面前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没事，等会洗漱完下来吃早饭，带你出去一趟，有点事。”

江染看着余清脸上那明晃晃的笑，透过她，又看见窗台边放着一盆绿色盆栽，底下是云镇最为著名的旅游景区，渡风古廊和往复河。

河面水雾缭绕，还有未被太阳的蒸发的朝雾。

…从地狱到天堂莫过于此了。

江染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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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镇早些年间并不像现在这样发达，在江染的记忆中，裴江女士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带她来这里的时候，环境条件并不好。

听说云镇是历史上的某个遗迹，老旧的房屋和街道，让人很容易被遗忘。

近些年，随着旅游业的兴起和开发者的介入，古老的建筑物得以保护和修复，街道焕发出勃勃生机，这里得到保护和振兴，因着岁月沉淀的古迹，越来越多的游客愿意来这拍照打卡。

古朴与现代的交融使得云镇发展得越来越好，旅游产业，商业区，凸显出城市有的繁华和现代化。

这里创办了越来越多的学校，资历最老的还是云镇中学，也是镇子周围附近，名声最响的学校。重新翻修过后，云镇中学分初中部和高中部两个校区，因铁打的升学率，多少家长挤破了脑袋都想把人往这里送。

杨柳就是云镇中学最早的一批老师，退休后也不忘自己教书育人的职责，因为年龄过大，精力有限，现在在初中部担任老师。

杨柳是云镇中学资历最早的那一批老师，凭着她的关系，随随便便塞进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也不必余清如此大费苦心。

江染是余清带回来的，她当时没想太多，就敲定了让江染一起和她回家的主意，还是先斩后奏，也没和老两口事先商量，家里平白多了一个大活人，多张嘴吃饭，本就添了许多麻烦。

她想过带着江染重新租房住，可自己这点微薄的工资……

杨柳教了大半辈子的书，也深知江染正是该读书的年纪，为这事还和她说要帮江染争取一个名额。

余清心里愧疚，推脱着也就拒了杨柳的好意，她也不是毫无办法。

这不今天她马不停蹄就来找她闺蜜了。

余清有个闺蜜，名叫姜晓，在云镇土生土长，和余清从小玩到大，也是杨柳曾经的学生，现在在云镇高中部教书。她提前就给姜晓打电话说了这事。

直到校门口“云镇高中”几个大字，以及学校那七八栋橙色教学楼不容忽视时，江染才意识到余清早上说的有事。

上学……

江染对这两个字眼并不陌生，却也不太习惯。她记得她对读书第一次产生兴趣的时候，是余清告诉她的那句诗——

“叶叶心心，舒卷有馀清”。

那是她第一次知道如果要向别人介绍自己的名字，也有好多种方式。

那时候，她在想，什么样的叶子会舒展，叶子又是如何舒展，哪种叶子又会有淡淡的清香味。

余清余清……

她实在好奇，在离开余清过后，她的生活又变成了一团乌烟瘴气。

那时裴江女士还愿意花钱让她读书，每天给她一点饭钱让她自生自灭。因为她常常一连半个月都不会见到裴江女士一面。

她省下饭钱，攒够买一本《宋朝古诗集》的钱，花了好长的时间翻到那首诗的出处。

某天晚上，打着台灯，坐在从废品回收站捡来的椅子上，端端正正地抄下那首诗。

可裴江女士冲进她的房间撕了那本书，连同她写下的字，掐住她的脖子告诉她，“这辈子都别指望我会供你上大学！…婊子的女儿别妄想太多…”

后面的话她如今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裴江女士快要把她掐窒息了才放手，嘴里却还不停地念骂着，“婊子婊子……”

裴江女士喝醉酒就是这样，江染早就习以为常了，至于那本书，她再也没拿起来看过。

后来，裴江女士不给她读书的钱，最先开始她还能一边兼职，一边读书。再后来，读书的记忆已经离她好远好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