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酒吧

江染承认她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尤其那双月亮形的眼睛注视着自己。手心里不属于自己的温热，似乎蔓延到了心脏。

咚！咚！咚！

一下一下敲打着胸腔。

她挣出手，“不用了，余清姐。”

她没有家…

裴江女士临死前终于有点像个母亲的样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脖颈上取下她带了很多年的观音玉佩，递到她的手上。

她第一次从裴江女士眼中看到了晶莹的泪，“去找余清的妈妈，…把这个交给她。”

这算是裴江女士临死前給她的一个交代——投奔余清的妈妈。

不过她一向不听裴江女士的话……

“你不用担心，裴姨和妈妈的关系很好，我们一起走……你把我家当成你家。”

余清的语气有些着急。

刚刚若不是她，江染就……她简直不敢想象，心里像是塞了块大石头，堵得上气不接下气，试图再次捞住江染的手，却落了一个空。

江染的眼睛将她盯得死死的，身子往后退了一步。

余清的手一僵，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染。

江染这副样子哪里找得见小时候的半分影子，冷到极致，连她的话也不愿听了，甚至连她的触碰都要躲开，排斥到了极点。

她张了张嘴，却又看到江染笑了一下，笑意未达眼底，更多的是黑黝黝的空洞。

“我妈是得艾滋死的。”

余清抬起的手顿在空中。

江染又道：“很脏，医生说她的身体已经烂透了，尤其是下面……”

余清惊诧江染说得如此直白露骨。

她或多或少了解一些江染妈妈的情况。小时候她不认同裴姨的做法，随着年龄的增长却又不得不理解，一个漂亮女人带着小孩想要生存下去，又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她从来不会因为江染的妈妈而嫌弃江染。

她只是心疼，后悔这些年来与江染断了联系，让一个还是十七岁的孩子，接受自己妈妈死亡的事实，还要四处打工。

可她现在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她的关心对江染来说似乎迟了很久，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就只能和江染这么僵持着。

江染唇边的笑越咧越大，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脸部的肌肉已经僵硬，微微抽搐着。

看吧，每个知道真相的人都会对她避之不及的……

她慢慢后退，与余清拉开距离，极快地朝换衣间走去，将余清彻底阻拦在她的世界之外。

脱下料子扎人的西装，套上自己的黑体恤，换衣间里有一块长方形的镜子映照着她的脸。

那是一张极令人心动的脸，可江染却看见了自己的五官扭作一团。

在白炽灯下，分外狰狞。

眼前又是晕眩与一滩刺目的红。

江染从小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只不过最近两年更频繁了，脑子里时不时会幻想着自己用各种方式杀人的场景，越来越不受控制。

晃了晃脑袋，她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包，走出换衣间的门时刚好关上灯。

余清就靠在对面大理石的墙壁上，还没走。双手抱胸，左腿屈着，高跟鞋鞋跟抵在墙边，身子有些倾斜，脑袋微微垂着。

江染关了灯，这里的过道灯也并不明亮，余清的影子印在铺着红毯的地面，听到她关门的声音，立马抬起头来。

她感觉到余清的目光在她脸上。

余清一步步朝她走来，影子和她的相融。

江染隐在暗处，透过薄弱的暗光，将余清脸上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疲乏却要强撑着。

余清眉头微蹙，“小染，我话都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

江染听出她语气里的不满，却像小时候那样喊着她，这给江染一种余清想要刻意拉近两人距离的感觉，小心翼翼却又无比真挚。

江染终于有一点觉得，23岁的余清还是16岁的她，没有任何出入。

她微微挑眉，略过余清时，又吸了吸她身上的香水味，“抱歉余清姐，我很忙，还得赶下一趟班。”

语气还是那样，没有起伏，也没有温度。

余清听着这话，感觉自己的牙齿都被冻住了，只能看着江染再次从自己眼前离开。

小时候明明那么遭人疼，却没想到现在变化那么大。

这坏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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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吧

余清推门进来时，一下就被这所酒吧的氛围吸引了。

蓝色的光晕从天花板正中央往四处散开，一层接着一层铺开，笼罩整个酒吧。

光芒逐渐变淡，又缓缓流动，蓝色的底色让这里的氛围稍显冷感。

座位区安置着木制小圆桌和软白色小沙发，错落有致，前边左右两边各有一个吧台，环绕着小型的环形舞台。舒缓又温柔的钢琴曲立体环绕在耳边。

余清站在座位区，搜寻四方，企图找到江染的身影。

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打扮得体，穿衣风格各不相同的漂亮女人。

余清看得烟花缭乱，却想不了那么多。

她一路都跟着江染，亲自看见她进了这家酒吧，绝不会跟丢！找不见人，她心里更着急。

女服务员过来将她安置在吧台的高脚凳上。

一头狼尾，打扮中性风的女人向她走来，“姐姐想要喝点什么？”

是调酒师，余清看着对方虎口处莫名的纹身，眼皮不自觉动了动。

女孩两边耳后的一戳发挑染成雾霾蓝，左边耳朵上戴了一枚银色的耳钉，张扬又肆意，看起来不如江染乖巧。

余清坐直了身子，对方眼里的打量意味让她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给我一杯温水吧，谢谢。”

调酒师笑笑，给她接了一杯，递到她面前，眼睛黏在她身上，盯得她心里直发毛。

余清想着这位调酒师的年龄应该和江染差不多，怎么差别就这么大……

一想到江染，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表，已经十点整。

记忆里那个她说什么就听什么的小女孩，如今变得叛逆了，不仅两次无视她的话，小小年纪还要来酒吧。

她有些挫败，抿了一口水。

她更多的还是对江染的担心，酒店的那一幕让她始终后怕。

她必须把江染带回去！

酒吧突然暗了下来，舞台上亮着一束蓝光。

光影里站着一个人，身高腿长，一身简简单单的T恤加牛仔裤也照样吸引眼球，耀眼得不行。

余清坐在离舞台近的吧台，只一眼便看清台上的人是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