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汾河湾

晚六时许，安泰的售票处挂了个晚场的水牌子，今天的节目单没有其他，只有一场相声演出——新汾河湾。

这个新字取的巧，有些人好奇的围过来。也有人介意改传统的老段子，带着批判的目光来审视。更吸引人驻足的，是上面拿彩色笔写的“司令府包场赠票人满截止”。

于是安泰今晚的人基本满了，只有第一桌留给了作者本人和司令副官，七点的场，主人家还没来，大伙都凑在一起热闹的攀谈八卦。

“安泰居然单拿一晚上就演段相声，多大的腕儿啊，这么捧？”有人把瓜子磕的嘎吱嘎吱的，扬声问。

茶馆就是这样随意，话音刚落就有人接茬：“哪是安泰呀，那是司令府捧！人钱给到位了他让别的演员都歇业还能怎么着？”

“汾河湾就说汾河湾，还搞个新，他们自己写的段子？那不是糟践以前的好玩意儿吗？就像杨春班改戏似的，被骂成什么样啊！我倒要看看，他能演出个什么！”

没人理这茬，怕真干起架来，问说：“今晚是安泰哪个演员啊，怎么外头也没写名字呢？”

有个男人回：“是个新人，我上回见过，很水灵的一个娃子！长的好看呢，像个书生似的！”

“这司令口味挺独特啊，不是听说捧着雅安那个小芙蓉吗，怎么又跑安泰来了，这也变得太快了吧？”

有人嗤笑一声：“雅安那就是个卖屁股的相爷，谁还能跟他多长情啊，再说这有钱人玩的都花，那身经百战的哪有岁数小的招人疼啊……”

这话下流还带着粗野，却引得周围人哄笑不停，今个平头百姓来的居多，他们可不像那些富家的公子小姐自诩高雅，聊天搭茬都是怎么痛快怎么来。

听热闹的时候还成，听到这些调侃下流的话时，坐在角落里的郭三万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五点多就下班了，想着到柳玥棠附近找个饭馆吃饭，边吃边等他演出结束。

哪知刚到这附近，就看好些人往这涌，他好奇挤过去看，听说是免费赠票他就拿了一张，他还没看过柳玥棠演出，有这便宜和机会哪能错过。

不曾想，这里头居然还有这么多事。

这司令府和柳玥棠有什么关系呢，他刚来两天就被人盯上了？郭三万急匆匆到对面买了碗面，抱着碗一边填肚子一边打算看个所以然来。

灯光暗下来，场里渐次安静了，今个儿林经理没上来报幕，锣鼓声停时，李潇左手压右手迈着方步上得台来，笑着朝观众打招呼。

李潇站到台上来，微微一笑吐字念道：“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路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李潇手执醒木啪的一敲，顿声道：“是沧桑。”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李潇凝如岳山，字字清晰入耳，一身大褂淡定从容，不紧不慢，定场诗说罢，台下就响起掌声来，还有人喊着再来一个。

李潇笑笑，还真的又敲了一下醒木，所有人都凝神看他道：“曲木为直终必弯，养狼当犬看家难，墨染鸬鹚黑不久，粉刷乌鸦白不坚，蜜饯黄莲终需苦，强摘瓜果不能甜，好事总得善人做，哪有凡人做神仙！”

“好！”“说得好！”“再来一个！”台下叫好声不绝。

好的艺人是这样的，不用报上姓名，只要开口使活就能一下子抓住观众。

李潇笑着压压手：“不能再说了啊，没这规矩，再来几段明个书场的先生该骂我了，这不刨人活吗。”见观众注意力都放他这了，李潇眼观四方开始说正文：“咱们今个儿得说相声。”

“说相声您怎么一个人上来了？”台下有观众搭茬。

“不是说有个年轻的小孩吗？”

李潇见底下七嘴八舌，却也不乱，同他们聊天似的坦然：“您看这有知道的，不瞒诸位，今天这场可特殊，您算来着了，我保证您从来没看过这样的相声。给您演出的是我们这最年轻的演员，你们说年轻的那个呀叫尹西风，还有一位您也都是熟人，叫柳玥棠。”

这话一出底下是炸开了，之前来听过柳玥棠一场的是少数，但他的名字在百姓圈子里比富人圈子出名太多了，今天来的都是街面上的平民百姓，听了柳玥棠的名字可了不得了。

梨园会那些名角花边他们是愿意八卦，但他不能演出没地儿听戏了，这些人犯了戏瘾却找不着替代的时候别提心里多憋闷，这一看柳玥棠要登台唱戏，哪怕是学唱汾河湾里头一段呢，能过过耳瘾了可不是激动么。

李潇摆摆手，故作满脸痛惜：“别着急，您哪也别期望太高。这我为什么上来呢，就是这二位今天演这出汾河湾，它是个新段子，新的都没对过词儿啊，今天演都是头一回演，俩演员打这之前好几天都没见面。现在还在后头抱着本背词呢！”

有人笑，也有人起哄：“那演什么呀！演得不好我们可掀桌子啊！”

李潇手搭耳朵边上，往前伸头表示听的更清楚：“什么？您说演什么呀？他们自个都够呛知道。”李潇满脸不看好的摆摆手：“但是我跟您诸位保证，今天这出，真不值你们那票钱。有人喊了，你们怎么能这样呢，这不骗钱吗？”

“就是啊！这不骗钱一样！”有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站起来。

“什么茬都接！”李潇脸一板：“你花钱了吗？”

是啊，那人一怔，今天都是赠票，于是他讷讷坐下，引起周围人一阵哄堂大笑。

李潇见气氛不错，都在意料之内，继续一本正经的闲聊：“您看咱讲理吧，就算这钱花的冤枉也是做东的冤枉，咱梅夫人说了演的好不好这钱可不退啊。您诸位就瞧个乐呵，砸东西别砸了人就成，我上来交代两句，城墙高万丈全靠朋友帮，还望您诸位多捧！”

“好！”台下再度翻起激烈的掌声来，李潇在掌声中鞠躬下台，台风极正极稳。

这一段是李潇临场加的，在本子里但又不能叫观众瞧出来，若二人真在表演过程中出了岔子，这一段就显出重要来了，观众接受度高，演员也能借口翻个包袱找补过去，不至于让这出瘟了。

这出新鲜，郭三万看的津津乐道，上场门帘子一撩，柳玥棠一身亮白色的大褂打头出来。

现场瞬间翻起欢腾的叫好和掌声，经久不息如众星捧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