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挨人说了

柳玥棠回到安泰的首演还在准备着，想着说段传统的口吐莲花，但又想不出什么新颖出彩的包袱，便在后台和尹西风李潇他们磨，创作瓶颈的时候难免烦躁，尤其是林经理时不时还过来使唤这个那个。

柳玥棠没什么耐心，郭三万就冲上去替他忙活，林经理得了个免费劳动力，当然乐乐呵呵的，也不管他一个外人天天出来进去。

“你这小孩我头一次见就喜欢，我记得你之前没和他们在一块啊，你们原来是一起的？那你怎么没考虑到我们安泰来？”林经理把装满茶具的箱子递给他，站在一旁指挥他挨个放到桌上，一边随口问。

郭三万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刚拜师不久，离出师远着呢，哪能给您添麻烦呢。”

林经理哦了一声：“你拜谁为师，李先生？”

“不是的，是柳老板。”郭三万咧嘴一笑。

林经理怔了下：“柳玥棠？你跟他学相声？”

郭三万说：“不是，学戏法。”

“我说么，他自己都没师父，梅夫人还叫我帮他引荐呢。”林经理若有所思。

郭三万摆好茶具，拿抹布仔细的擦干净桌子：“您这还管拜师引荐的事呀。”

“入一行守一行的规矩，想要走的长远，像他这么横冲直撞的怎么行。身为艺人，起码身份背景干净，不能叫人面上还挑出错来。”林经理侃侃而谈，似在教导晚辈似的拿起架子：“像柳玥棠呢，岁数不大，知名度高，我们还是愿意培养的，给他寻求名师，多些优待无可厚非。当然你们也要努力啊，我们安泰是愿意招收年轻英才，给小辈多些机会的。”

“我师父这些日子一直在磨段子，说您既然安排了晚场首演，我们都得尽全力才是。”郭三万也学着雯姐那么似的敷衍林经理，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林哥，他没有师承我看也不耽误演出啊，为什么非要找个师父呢？”

“哼，那是以前，他随便找块地扎在人堆里，哪个同行那么大仇，不顾身份去市场里头砸他场子。”林经理不屑道：“可在我们安泰怎么行，我们正儿八经开门做生意，收票钱，和这条街上多少家茶馆是竞争关系，人家拿他说嘴找上门，咱们理亏一点辙都没有。”

“那在这之前，他都不能演出吗？”

林经理蹙眉思量片刻，掸了掸烟灰：“先演着吧，我给他牵线搭桥人老先生得赏脸算，哪那么容易呢，难不成一天搭不上就白养他一天？”

林经理心说，他也没那么大能耐，演个两场就让同行有危机感。

“和你说这些你也不明白，里头的事杂着呢。我也不怕你和柳玥棠说，他什么背景身份自己心里有数，我们费力气给他个新的身份，他也得对得起，我们也需要回馈的。”

林经理说的是实话，且很直白。生意人都会从盈利的角度考虑问题，你的才华过去人品都不重要，当时当下能为其带来收益，创造效益，才叫有价值，他才愿意花心思、花时间去打造包装，在你身上投资。

但这种话老板肯定不会说的，起码不会当着当事人的面说，林经理发发牢骚痛快痛快嘴，也只能捡郭三万这种小透明，或者柳玥棠这种签了合约又受制于安泰的演员，要换后台其他人，这话他是不会说的。

林经理不以为意，但郭三万听了多少有些不舒服，觉着他话说得难听，也有点替柳玥棠不平，想着这些话他听了都有些难受，他本人听了该什么样子。

“行了，和你说那么多也没用，一会晚场彩春班的刘老板专场，人刚从天津回来，票都卖满了。你到门口去给他们验票，带客人入场。每桌的茶具都要重新清洗烫好，赶在上座儿之前归到原位上。”林经理安排完了，见郭三万也没闲着，优哉游哉上楼去了。

彩春班是两年前入驻的安泰，演出效果一直不错，安泰带出来一些好苗子，每次水牌子上有人的名字票就能卖出去一半，但班主刘锦山在天津有自己的茶社，平时很少回来，他班子里的人几乎都是安泰直隶管辖安排。

每隔几个月，或安泰有活动，或赶上特殊节日，刘锦山都会回来助演，在茶楼露个面。他有些名气，拜在朱派门下根红苗正，北平天津认识他的人很多，观众认可度很高。

每次回来，林经理都很重视，从上到下分外周到，这对他来说就是聚宝盆，上得台来观众的礼物都要先收一阵子。

刘锦山的相声是值得一听的，在业内也被很多同行称赞，郭三万也想抓住这个机会，和人好好学习一下。于是很卖力的收拾干活，想着到时候和林经理说说，能不能去要个签名或者找个好位置观摩。

郭三万收拾完天都擦黑了，一看时间也来不及去吃饭，整个安泰的人都匆匆忙忙的四处布置，该到齐的演员都到齐了，在后台背词准备着，生怕自己前边演的不好，接不住这位角儿压轴的场。

郭三万好奇，心说这位老板得多优秀这么大排场，但他一直在忙没见到人，刚空下来想去找个好位置一会观演就被人叫去门口验票了，心下不免有些失落。

验票窗口其实就是在入场门摆个小桌子，也不遮风挡雨，他给人签个桌号登个记就是了。这做派还挺西式，据说梅夫人是学了上海剧院的，每张票上都有座位号，换到她这就都是桌号了，也免得观众争抢位置，只不过郭三万还没记住他这的桌位，初时还有些生疏，尤其今晚人多，还有加座和站票，他一直紧绷着怕自己写错了。

陆陆续续的观众都入场了，他跟着前后忙活，快要演出时间了也就关门了，他想着回去再找个地儿，却不料林经理出来拦他：“你上哪去啊，今个儿人多，一会免不得有来晚的，外头得有人守着。”

郭三万还想回去看呢，他卖力忙活一下午就是想让林经理给他开个后门，不说给个好位置但也不能让他在门外啊，这机会那么难得，他还没看过相声前辈的相声呢，于是闻言就好大的不乐意，脸上也没藏住。

林经理背着手看他：“你平时蹭地儿听戏我就不说你了，你是跟着柳玥棠，那我们这也不是家属避难所，谁在我们这演出都带一堆亲戚朋友，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我是看你这小孩不错，睁一眼闭一眼，今天日子特殊，里头站票都满了，告诉你没你的地儿啊！”

郭三万怒了努嘴，听着里头已经响起的锣鼓声，不服气道：“这个点也没人来了呀，平时到时间都不让进去了，今天都没地方怎么还让进呢，我一个人能占多大地方，我又不打扰他们，这外头晚上也冷啊。”

林经理被他顶嘴顿时脸撂下来了：“你说的这些和我不挨着，这是安泰茶楼，就是我让你师父在这守着他也得守，你不愿意就换他来啊。你是不归我管啊，那您高升一步外边请，我没求着你给我们干这些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