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绕地球三圈的寻人启事

秦天风微眯双眼，吐出一句语音极轻，但语调却极为严厉的话来：“你是吗？”

陆西洲哂笑一声，什么也没说。

他从门边的衣架上取下外套，也没管少年还穿着白一块红一块、脏兮兮的衬衣，直接把人裹了个严实。

在陆西洲身上裁剪合身的毛呢西装穿在顾雪身上明显大了一个号，衬得少年好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子，白生生的脸蛋露在外面，看起来更像未成年了。

“先生…？”顾雪抬手扒拉了两下几乎要把他整张脸埋起来的围巾，不解地看向陆西洲，“…您这是做什么？”

陆西洲唇角轻佻，“恐怕今晚这趟警局是非去不可了，你多穿点，小心受风感冒。”

门边上，年轻女警和曲冉挤在一起，哪怕再迟钝的神经都感受到了陆西洲和自家队长之间的焦灼气氛，对视中几乎能听见火花带闪电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秦队长就像听不懂男人话里的嘲讽，坦然迎视。

“陆先生愿意配合再好不过，只是做个笔录，只要确定二位没有问题，我会立刻送你们回来。”

这话说白了，就没给人拒绝的权力。

陆西洲带着顾雪跟在秦天风身后出了门，女警搀着曲冉走在最后。

脚尖不留神踢到了什么，包装袋发出“沙沙”声，小女警低头看去。

“这是…外卖？”她有些意动地眨眨眼，“是陆先生点的外卖吗？”

被锡纸包住的外卖，散发着让人难以抗拒的温暖香气，瞬间唤起了所有人对饥饿最具象化的回忆。

陆西洲看向女警脚边微洒了一些的汤水，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想吃可以带走，反正放这儿也是便宜了小区里的猫猫狗狗。”

小女警闻言眼前一亮，二话不说就把外卖抱在了怀里，“可以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秦队长看着被残羹冷炙就收买了的小徒弟，差点叫她气笑了。

“瞧你那点出息！”男人一把拉开车门，招呼几人上车，“不知道的还以为警署虐待你，连顿饱饭都不给你吃呢！”

“那怎么能一样！”

“这可是凌晨两点的夜宵，幸福感和罪恶感一样爆棚的好吧！”

上了车，陆西洲半靠着椅背，看起来很疲惫，但精神还好，听见师徒两人的玩闹，他还能跟着抿嘴乐上两声。

但很快，意识迷糊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只剩下心跳的声音——

除了他自己的心跳声以外，似乎还有另一道极为微弱的心跳声，就隐藏在他的心跳之下。

“咚咚…咚咚…”

梦，像一条有着温凉鳞片的蛇，紧紧缠绕着他。

陆西洲闭着眼，脸庞放松而平和，宛如一副静谧的画作。

秦天风从后视镜看见陆西洲似乎睡了。

然而，他刚把声音压低，就发现顾雪悄无声息蹭到了陆西洲身边，像小动物似的把脑袋搁在了陆西洲肩头。

随后，犹觉不够。

少年小心翼翼地抬手托起男人的脸，定定地凝视了许久，才细细碎碎地吻上他的唇。

少年的唇很湿、很软，但吻的却很凶、很急，他贪婪的攫取着男人的每一分气息，用尽全力探索男人的每个角落。

“……”

想到两人的关系，秦队长有点牙疼。

“噫…？”

小女警见两个帅哥在自己面前抱着啃，眼睛“唰”的一下就睁大了，她兴致勃勃地一边看，一边打开外卖的包装袋。

结果刚尝了一口，立刻皱眉捂住了嘴。

她艰难地把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这外卖是哪家的啊，吃起来的口感好奇怪！没什么味道，而且吃起来像在吃纸…？”

明明闻起来那么香，怎么吃起来完全不是一回事？

陆西洲隐隐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意识从梦境中缓缓升起。

他好像刚刚梦见了什么，但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却像是失了力气，思绪完全放空，眼神呆滞地看向车顶。

陆西洲缓了一会，后知后觉摸了摸唇角。

口腔里全是血腥味。

他睡着的时候，咬到舌头了？

胃里涌起暖洋洋的感觉，明明没吃东西，却莫名有了种八成饱的错觉。

“吃纸？”秦天风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皱起眉头，“别吃了，快吐出来…”

他看了眼后视镜，见陆西洲似乎还不清醒，便压低声音，轻声解释道：“据说被鬼吃过的食物，尝起来就会变得像蜡纸，虽然不清楚吃了对身体会不会有伤害，但最好还是别碰。”

“呕……！！”小女警猛地把外卖袋丢在了地上，干呕了两声，却没吐出东西来。

顾雪见陆西洲醒了，眼睛一亮。

“先生，您还好吗？”

少年有些羞涩地别过脸去，拍了拍自己的自己的肩膀，示意陆西洲可以靠过来，“您看起来很累，需要再休息一会吗？”

陆西洲蓦然半晌，缓缓睁开双眸。

腥甜的味道沉在喉管中，他清了清嗓子，哑声道：“…没事。”

不知道车开出去多久，顾雪托腮看向外面电线杆上张贴的寻人启事，突然感叹道：“最近的失踪的人好多啊…”

是的。

目之所及，寻人启事大张旗鼓地被张贴在电线杆、以及墙壁上。

甚至会让人有种错觉，好像这些白花花的寻人启事手拉手连成片，能绕地球三圈。

多到陆西洲几乎要以为失踪的只是小猫小狗，不然他很难想象，怎么会有这么多精神正常的成年人无缘无故走丢。

“…你们警方完全不管吗？”

陆西洲看向脸色不太好看的年轻女警，倦怠的眼神没什么攻击性，但小女警总觉得自己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质疑。

她急着辩驳，但笑容却带着一丝心虚，仿佛在掩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当然有在找人！”

“只是很多时候…失踪的这些人都不只是失踪，而是发生了一些小意外…”

“小丽，慎言。”秦天风叫了自家嘴上不把门的小徒弟一声，视线不动声色扫过后视镜，观察着陆西洲的反应。

“大部分失踪人口都确定死亡了，我们有寻到受害者的残肢，只是家属心中还抱有希望，所以迟迟不愿意停止张贴寻人启事。”

“按理来说，是要把这部分寻人启事集中收缴销毁的，但…看着也怪可怜，上面睁只眼闭只眼，我们也就当做没看见。”

男人话里话外满是自嘲：“谁知道寻人启事越贴越多，倒是显得我们不作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