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榕树傀儡见月良，暗道水牢识曲豹（3）

东闻月良冷笑：“死的只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外门小弟子，没必要特地关注他们的死活……长风长老，遮遮掩掩，没必要吧。”

长风璒神色尴尬，保持沉默。

路时荧从她的傀儡蛇语气里，听出了满满的不平和不忿。

看来……有情况啊。路时荧很好地掩住自己的八卦之心，如今也不好多嘴——毕竟她四舍五入，也算是长公主的脸面。

东闻月良先前眼里的妩媚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试图藏起的戾气。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几人心照不宣的沉默。

路时荧转移注意力，想着这个委托本身，这一想，便觉得疑点重重。

一个月消失两个弟子的频率，听起来确实像极了有一定的神智，用人类的尸魂进行修炼的邪祟，她的脑海里，也确实有几种能对得上号的。

比如某种代号「诱蝇」的邪祟，擅长隐藏，能够编织幻境，等待陷入幻境的人自投罗网。

又比如代号「蛏蟓」的邪祟，擅遁地，杀人时有足够的耐心进行潜伏，能释放出令人昏迷的毒液。

诸如此类的邪祟，都能做到悄无声息地潜藏在周围，趁机杀害外出的小弟子。

这倒也能解释十六个月前护谷大阵还在时，也有弟子殒命。

也解释了这十六个月，虽说护谷大阵损坏，但邪祟检测的阵盘毫无反应，殒命的都是些自保能力弱，会做些收购药材等不需要长老带队任务的外门弟子。

但……只是邪祟的话，为何需要花费众多，特地请来长公主？

便是能够通过【地缝】的修为最高的邪祟，也只需几个结丹期的武师联手，便能将其拿下。

对方给出了望月草这样修补识海的药材，摆明了要找长公主来完成委托，想必不会是特地请牛刀杀鸡。

路时荧一时半会猜不到他们的目的。

不一会，就到了医谷内长安殿，这是长安医谷的正殿，陈设庄严。早有弟子布置好了宴席，而坐在上首的女性起身迎接，轻提裙摆，端庄地朝她们微笑道，“千泽公主，近来可好？”

这熟稔的口气让路时荧和龙北泽都困惑了一瞬，而后听她解释道：“我是医谷谷主佩兰，和你父亲是旧识，你周岁宴时我还抱过你，转眼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

她眼里露出怀念的温和神色。

路时荧感觉客套太过，龙北泽也反应平淡，只是像和长风璒打招呼那样淡淡道：“佩谷主，大致的情况我们已经和长风长老了解过了，恐怕要借你们检测邪祟的星器一观。”

“这是自然。”佩兰笑笑，“不过公主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不如用了这餐，再查案，也不迟。”

“不必了，”龙北泽拒绝，“我已辟谷。”

佩兰又将视线投向她身后的路时荧和东闻月良。东闻月良左右打量着殿内的布景，对宴席毫无兴趣，路时荧心不在焉地猜测着龙北泽是真的辟谷，还是不愿吃外边的食物，对佩兰投来的视线视而不见。

佩兰也没失了涵养，吩咐弟子撤了宴席，领着他们在医谷熟悉了几大区域，又展示了为他们提供的住宿，而后才带他们前往密库。

与路时荧想的相差有所出入的是，作为密库，看起来却是谷中谷的存在——众人站在外谷底，拿着谷主给的令牌，踏入了传送阵，转瞬就来到一处幽静的山谷，周围药草众多，和星器、符箓、丹炉等杂乱的陈设着，一个黑色的小毛球在其中蹦来蹦去，以至于路时荧看起来就像个会跳的煤球。

佩兰呼唤它：“阿探，几位大师来问你些事。”

那小毛球转过身来，两个圆溜溜的眼睛露出些眼白，才让人知道这是它的正脸，它蹦蹦跳跳过来，奶声道：“阿兰我来啦——你们几个，是什么大师呀。”

龙北泽说：“不是什么大师，你叫什么名字？”

毛球绕着她转了两圈，欢喜道：“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我叫阴魂探，你能带我出去吗？”

佩兰低声呵斥它：“阿探，不许胡闹。”

毛球身上的毛耷拉下来，仍黏在龙北泽身边打转，不想离开，小声嘀咕着“出去啊”，“想出去”，“怎么这里”。

路时荧有些不爽，把毛球挤开，蹲下问它：“你真的能找到邪祟？”

毛球想要绕开它去蹭龙北泽，却发现这个人怎么样都绕不开。旁人看起来，倒像是在玩民间小儿爱玩的抓小鸡游戏，有些喜感。

毛球不爽地回答：“我当然可以！整个医谷都逃不过我的感应！”

路时荧激它：“那可不一定，医谷可是包括了地下的，地下的你也能感应到？”

毛球炸毛了：“当然了！你瞧不起谁呢！”

正此时，密库的深处一个人影缓缓走来，身着黑色轻甲，背着与她身形所差不多的重剑，朝他们点头。佩兰向她们介绍道：“这位是二长老佩桑，现在负责看管密库。”

她一到，刚才还咋咋呼呼的小毛球瞬间缩回了毛，一点点挪到了路时荧身后，不做声，也不动弹，乖乖站好。

佩桑眼里闪过无奈的神色，行礼后道：“诸位见笑。阴魂探原本是六阶星器，在护谷大阵出现意外后，我们才找来星师为他锻造升阶。新生的器灵总爱吵嚷着要出门耍，被收拾了几顿，所以怕我。”

佩兰道：“阿探，你给大家说说，你有感受到什么邪祟的存在吗。”

阴魂探毫不犹豫地摇脑袋：“没有呀，医谷里没有任何邪祟的气息呢。”

龙北泽从星器【乾鲲】中，取出了一个星兽袋，解开了星兽袋的封印。毛球一下子蹦了七尺高，就想抛开：“现在有了！好浓，好凶！”

还没等星兽袋里的东西嘶吼，龙北泽又重新捏了法诀，把它封印住了。路时荧看的眼睛都瞪大了，又忙趁着无人注意藏起自己的震惊。

……她家公主……把邪祟装星兽袋里啊？

龙北泽问它：“和这个一样的气息，此前真的完全没有感应过？”

毛球忙不迭地点头，“绝对没有，我有神智不算太久，可是这个气息，我不会认错的。”

佩兰说：“未生出器灵前，它也帮助除过不少邪祟。”

*

从密库出来后，佩兰不再奉陪，龙北泽在谷主为他们安排的客居寝院的后院里，选了个清净的地方，路时荧和东闻月良替她护法。用了一个时辰布阵和探查，龙北泽摇摇头：“确实没有任何邪祟的气息。”

路时荧低语：“不是邪祟……外道？”

邪祟是来自【地缝】的入侵异族，而外道则是利用他人魂魄，修炼邪术的人族。

龙北泽脸色略有些白，并不起眼，她皱眉道：“除了两个有禁制的地方，其余地方我也用神识探查过了，没有见到什么异常。”

利用魂魄修炼的外道，身上的气息会与普通修行者不同，除非“他”的修为强于龙北泽，否则就会被她看出异常来。

在说这些时，龙北泽略微觉得有些晕眩，她本就识海有损，虽是借助了阵法的力量大规模探查异常，到底也还是有些吃力。

不过这些，她并不想让两人知道，于是对她们安排道：“这样疑点范围是缩小的，有禁制的地点，一是密库，嫌疑暂时可以排除；二是水牢。”

她顿了顿，说：“东闻，你去山下旁的村落，找一找你所说的，那批弟子收购的不常用药材，看看能否从中推断出是什么人要的，作何用途；路时荧……你去找弟子打听打听异常。”

东闻月良转身便下山去了，而路时荧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她，等东闻的人影完全不见了，她才上前，向龙北泽伸出手。

龙北泽想说：不必。

路时荧打断她：“主子……现在没有旁人了，不会有人知道。”

她的声音太过温柔，配上她易容后孩子的脸庞，非常违和。

她搀起了维持着在地上打坐姿势的龙北泽，把她背在自己的背上。龙北泽有些哭笑不得，手上想要推开她，却也没有真的用力：“不用，我自己能走，你扶着我就……”

“北泽……别说了。”

她有些大逆不道地对长公主直呼其名，声音却有些哽住。

龙北泽感到困惑，困惑她似乎有些的难过。

于是她真就不说了，慢慢竟有些放松下来，把身体的重量压在她有些瘦弱的背上，恍惚中，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

只是这个念头转瞬即逝，还未抓住，就消失不见了。

就这样一步一步，带了龙北泽回了屋子，又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从【坤鹏】中取出一些凝神的药材，碾碎点燃，龙北泽直直地看见她眼底倒映的火光，又听她不容反驳的请求，忽觉她那日说“自己很有用”这话，想必不假。

路时荧轻声说：“主子，还请您睡一觉吧，水牢那边，我且去试着打探；您修养好了，才好应对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