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制涤清袒旧过往，理后事备新启程（1）

她小心翼翼地替龙北泽擦拭着滚烫的皮肤，又用自己杯水车薪的内力，一寸寸替龙北泽安抚着体内暴虐的星力。

没有擅自给她吃丹药，是因为大概率阿泽方才的异样是来自识海。

市面上与识海相关的丹药少之又少，识海身为个人神识的支撑处，藏有一个人太多的秘密，很少有人到了这个境界，还会让旁人研究她的识海。

说起来，此前佩兰给出的报酬里有望月草，现在还在她的【坤鹏】里。

她当即给曲豹发了封传音，问有没有能安抚神识暴动的药方。

而后磕一把快速恢复内力，但后遗症是筋骨酸痛的丹药，接着为龙北泽梳理体内的星力。

引导出那些格外不听指挥捣乱的，消散在空中；安抚那些有点躁动的，威逼利诱着让其安静，不要困扰它们的主人。

相比起龙北泽体内的星力，她的内力是那样微小，就好像一叶航行在江河上的扁舟，打捞着一望无际的浮沫。

或许一时感知不到用途，但夜以继日，也许也能打捞出一片干净的江泊。

思绪却飘回多年前。

*

“阿泽，阿泽，你发烧了，你的身体好烫，我们……我们得去医馆。”

那时冬天刚结束，坟冢上抽出新芽，饥荒还没有过去，天也还是很凉。

连夜绵延的雨让两人饿了两日肚子，终于饿不住了，才决定从城外的小村去城内赈灾的粥铺讨些粥喝。

没有伞，没有蓑衣，两人从屋里拣了块不那么破破烂烂的木板，端在脑袋上，一脚深一脚浅地淌过大大小小的水坑。

她们腿短，到底是走得慢，虽然清晨就出发，但到城里的时候，只剩下最后半碗米汤。放粥的人不忍心，把黏在锅上的几粒米又刮了刮，递给她们。

两人就这么分着一碗米汤喝了，本想找个城外的破庙呆着，却不想这儿的人越来越多。阿泽看起来细皮嫩肉的，长得又漂亮，路时荧担心有人会图谋不轨。

——长得好看的女娃娃，“卖”出去，总归是能卖些钱的。

饥荒年代，什么律法都成了一纸空文，为了活下去，总有人会不择手段。

她带着龙北泽找到一个山洞，如果在这歇上一晚，明早应当是能抢到新鲜的米粥。

把山洞门口用石块和藤蔓堵着，又在里边清理出了块干净地方，然后拿布垫上，歇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龙北泽的脸色有些不对。

连忙拿手去探，才发现手心有些烫。

龙北泽人晕晕的，小声说：“去不了医馆的，我们又没有钱。”

方才那木板到底是遮不了多少雨水，她淋了些雨，路时荧情况比她好一些，她最开始的时候偷偷聚了个防护罩替她挡雨，只是现在境界低微，撑不了太久。

路时荧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那，那也不能让你病着呀，我去……求他们给我些药材。”

龙北泽道：“你忘了大牛家的事了？”

大牛是路时荧的邻居，为了找些吃的，他随着他阿爹进山打猎，他阿爹却被野狗咬下一块腿肉。家里想要去城里的医馆求些药，最后却空手而归。

据说，城里稍微势力小一些的药材铺子，都被饿狠了的人给抢了药材当饭吃了。稍微大些有供护卫的，也关起门带着家当往远处跑，不愿冒着风险留在这里。

后来大牛他阿爹，伤口感染后高烧不退，被埋在了自家院子的葡萄根下。

路时荧肉眼可见的难过：“那更不行了，要是你也……你也……怎么办？”

龙北泽安慰她说：“不会的，不会的，我只是有点儿烧，没有受伤，很快就好了。”

但路时荧还是觉得自己该做些什么，但在这小小的一方山洞里，即没有水，也没有棉被，更没有食物，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看她急得团团转圈，龙北泽轻轻喊她：“小路，你过来抓着我的手吧。”

路时荧这才不乱动，过来用两只手用力握住她，天真又诚恳地问：“这样你会好一些吗？”

龙北泽想了一会，说：“我知道有你一直陪着，所以会好的。”

路时荧高兴了，“那我多陪你一会，整个我一起陪你……很多个我一起陪你！”

龙北泽轻轻“嗯”了一声，说好。

路时荧就这样静静地和她拉着手，等到龙北泽有些倦了，快要倚着石壁睡去的时候，才偷偷小声问：“阿泽，我能抱抱你吗？”

初见龙北泽的时候，她就觉得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像是地上的小狗突然有一天见到了从天上下来玩的星星。

她很想要和星星当朋友，非常想，如果星星愿意的话。

却又担心，只要自己一伸手触碰，星星就要回到天上去了。

龙北泽迷迷糊糊中回答说：“怎么才问？”

好几次路时荧偷偷伸手，却又缩回去，她都看见了。

甚至是埋葬她父母的时候，她明明就也很想要一个抱抱，但是也忍住了。

路时荧突然愣了愣，反而有些紧张：“我…我真的可以吗？”

龙北泽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但还是和她说：“你想要拥抱的时候，不用问我，我们已经是好朋友了……你有话可以直说。”

下一秒，路时荧整个人扑到她身上，欢欢喜喜地喊了一声：“阿泽！”

那是一个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的拥抱，但却温暖又炙热，像是最美好最富饶的春天，食物充裕，田地里漫山遍野都是粮食，没有人要担心饿肚子。

拥抱阿泽的时候，就像是遇到了富饶的春天一样。

那是她能想到，最美好的词汇。

真是太美好了。

——已经经历了两年饥荒，饿的瘦骨嶙峋的路时荧这样想。

龙北泽的手耷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好啦，好啦，你也很累了，休息一下吧。”

“阿泽。”

“嗯？”

“阿泽！”

“怎么了？”

“阿泽，”路时荧脸有些发红发烫，“以后你就是我最最最好、天下第一好的、我最最重要的好朋友，永远都是。”

路时荧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龙北泽深思熟虑了一番，肯定道：“嗯，你也是。”

“阿泽，我好喜欢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