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无信无仁引人祭，灭师灭德偷魂客（9）

路时荧沉默了一瞬，拿出那副画卷，“你所说的爱人……可是这个人？”

龙清德忡怔了一瞬，眼里迸出无尽的思念和悔意，都融进两行热泪，化作喃喃的低语。

“问天啊……”

你的徒弟，我的侄女，她现在很出色，不会再轻易被算计了，你若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我虽然也无能为力，但到底没有酿成大错。

如今还能看到我们曾经的画卷……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丢了。

临死之前能再看你一眼，只愿来年的风吹过我们的坟头，抽出新的枝桠。

她不再难过，轻声说：“你要快些动手，北泽在外面对付那些人，不容易。”

路时荧动了手。

剜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面对一个活生生的人。

路时荧私心来说……希望她能亲口和龙北泽再说上两句话，那是一个长辈对后辈的期许和认可。

所以她想尽办法，在剜心的同时，让龙清德再撑得久一些。

但……又怎么可能轻易做到？

在龙清德的心脏被剥出体内的一瞬，她便断绝了气息，安静地阖上了眼。

凝固住眼底的，来自画卷的，石问天的倒影。

小九得了路时荧的默许，吐出一小撮至圣之火——它只能吐出这点了。

碧紫色至圣之火碰触到龙清德心脏的一瞬间，便瞬息猛烈燃烧起来。

小九说：“哇哇哇，她这颗心脏，真是好多脏东西呀。至圣之火只有在烧脏东西的时候，才会燃得那么剧烈。”

路时荧沉默不语，替龙清德收好了尸。

灵族……

石问天……

随着火焰的燃烧，龙北泽那边的战斗也突兀的停住了。

——姑且叫做偷魂的那个东西，突然发出惨绝人寰的嘶吼声，听不懂在说些什么，但却让人不寒而栗。

而后它的身体……也像是被火焰燃尽了那般，变成了猛烈的黑色热浪。

只留下了最后一句“不——”就彻底消散。

而两颗红色的，闪烁着的红点，落入了路时荧的手心。

她努力浮上了岩浆，而后被龙北泽捞起，对上了龙北泽关切的眼神。

她举起了手上的红点，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阿泽——如果没有那段记忆的话，告诉她，是否合适呢？

她还没想好，那两颗红点，便突兀地浮起，没入了龙北泽的眉心。

路时荧瞳孔骤缩，不禁有些慌了神，但看到周围倒了一地的瘦沙国众人，再探了探龙北泽体内的脉搏，突然安心了一些。

她安置好龙北泽，而后用锁星缚挨个把这乌泱泱的一群人捆起来。

——挨个审问。

*

龙北泽没入了一段奇怪的记忆里。

她像是一缕幽魂，飘荡在自己熟悉的场景的上空，看着周围的一切。

皇宫门前的瑞兽雕像还没建起，说明…至少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龙北泽没有游荡很久，就被路过的一人吸引了视线。

是一个男子……她在路时荧展示的那副画上见过。

看着他从自己眼前走过，龙北泽突然觉得，胸口有些不舒服，像是某种细细密密的钝痛，越过不知名的区域，后知后觉地到达了身体。

她……认识眼前这个人吗？

于是她控制着自己如游魂般的意念，跟了上去。

男子没有走大路，而是翻着墙，一路从屋顶三步两跳，跳来了……正鸾居。

而后龙北泽见到了年幼的自己。

只有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武服，一本正经地正在负重扎马步。

听到了来人的动静，小龙北泽睁开了眼睛，眼里亮亮的，却不开口说话。

龙北泽此刻的感官很奇怪。

她好像突然有了两双眼睛，一双在游魂的身上，旁观着一切，另一双却矮矮的，要仰起头，才能看到眼前男子的正脸。

却听那男子轻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串糖人，吊到小龙北泽的眼前，晃悠晃悠，偷笑道：“好香的糖人，好甜的糖人，可惜我们泽泽在受罚，吃不到咯~”

龙北泽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馋，仿佛那香味甜味，真的钻进了鼻腔，唤起了一些甜腻腻的回忆。

却听她自己说：“哼！不吃就不吃，谁稀罕啊！姑姑给了我零花钱，我可以自己买。”

却听男子说：“也？你是说你藏在池塘莲花下面的那个小钱袋？早就被你大师傅偷偷拿走啦！好有钱哦泽泽。”

小龙北泽的脸色突然大变：“什么？你们把我的钱拿走了！怎么这样！”

她一个激动，马步都要扎不稳了，往后摔去。

男人连忙眼疾手快地托住她的背，“呀呀，别激动，别激动。这还不是老庄为了惩罚你之前一个人偷偷跑出去嘛。他想把你的钱拿走，别担心，我给你要回来了，放在你的枕头下边呢。”

他的声音和语气里都缀着暖洋洋的笑意，小龙北泽这才站稳，脱下了负重：“哼哼，当我那么好骗呢！你和大师傅都是一伙的，一起欺负我！”

小龙北泽冲进自己的房里，看到了自己的钱袋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哼哼道：“二师傅也是大坏蛋！”

……二师傅？

这个有些陌生又熟悉的称呼漫了上来，也带来她心底无法忽视的酸涩和委屈。

……她为什么，那么难过？

龙北泽有些茫然。

却见二师傅还是笑嘻嘻的模样：“谁说的，我可是瞒着老庄，偷偷给你带了糖人来，你还不谢谢我。”

“你刚刚还说了不给我吃！你每次都这样！就像之前骗我可以出去玩一样！”

“哈哈，我逗你玩儿呢，泽泽，你说一句二师傅对你最好了，我就给你吃。”

“真的？不骗我？”

“真的，不骗你。”

“二师傅……”

画面逐渐变转，眼前的人逐渐消散不见，眼前不再是正鸾居，而是……国师的书房。

依旧是刚才的男人，脸上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表情，“老庄，泽泽也不知道受了谁的怂恿，老想着出皇城这件事。”

对面坐着的庄清兮此时还是黑发，顺柔的发丝让龙北泽也不禁愣神。

却听他说：“她年岁渐长，在生日宴上，被有心人起哄测了天赋。关于她天赋的传闻流传出去，面对现在这些情况，我们也是早有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