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天江郁也没去上课，其实他去了也是趴在桌子上睡觉，但是班长请假住院了，这在高一七班是件大事。

这意味着班里的小迷妹不能以班长为榜样上早自习，不能亲自递给班长作业，然后说了谢谢后还得到班长一句的不客气。于是一到中午的午休时间，班里就“组织”买了水果和鲜花来看望温濯言。

病房里挤满了人，而且大多都是女生。来的时候温濯言正坐在病床上，支着小桌板给江郁补作业，他提前收到了消息，于是对此并不觉得惊讶，只是脸上一直淡淡的没什么表情。

“班长是怎么伤到的？”小桃子率先开头，里里外外的人围站在床边，她一开口，就听到几声附和，“是啊是啊，怎么能伤到头的？”

温濯言停了笔，抬起头，“摔的。”

小桃子本名叫原桃，作为纪律课代表，跟温濯言在职务上总是会有些交集。人长的可可爱爱，笑起来的时候还有小梨涡，只可惜成绩算不上太好，于是对温濯言就满心的敬佩，在私下偷偷的把他设成了学习目标。

个人的私事不好多问，原桃转移了话题，看了一眼小桌板上的卷子，“昨天的数学作业？”

温濯言垂眸看了一眼，点头，“嗯。”

“老师不是说你不用写吗？”原桃有些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

温濯言是不用写，可是江郁用。

“江郁的作业吧？”旁边的女生接话，“郁哥的作业都是班长写的。”

这是将近一个月以来几乎全班皆知的事情。

不过说到底，高一七班在年级各科成绩倒数，第一次月考的时候温濯言这匹黑马稳稳拿下年级第一，但还是拯救不了他们班个位数的人一抓一大把这件事。

所以老师懒得管，主任懒得管。他们班布置的作业又不适合温濯言做，而江郁的作业交上去的时候就算故意错几道那也是拿在老师手里当标准答案的存在。

“怎么？嫉妒我？”江郁正好在楼下买了午饭回来，手里拎着打包盒，从自动让开的一条路中间走过，对着他们摆了摆手，“人也看过了，话也问过了，你们就可以走了，现在我要照顾我哥吃饭。”

“不像。”有人反驳，“哥宝男怎么能本末倒置呢？”

温濯言一听这话，眉头一蹙，刚停下笔欲开口，就听拉了椅子坐在他旁边的江郁笑了两声。

“知道你们没有，不过别灰心，下辈子依旧没有。”江郁似乎把班里人偷偷给他起的这个称呼引以为傲，笑谈起来的时候满嘴都是自豪感。

温濯言看向江郁的目光沉了沉，在他看来，哥宝男这个词挺侮辱人，尤其在他们还不知道真相的时候。

“那班长，我们就先走了。”原桃看看周围人，又看看温濯言，“祝班长早日康复，能尽快回到课堂学习。”

“谢谢。”

人群散去，江郁把小桌板上的作业收拾到一边，在弯腰放上盒饭时抬眼看向那人，“出院之后搬到我房间睡吧。”

温濯言知道，这是因为江郁知道了他晚上失眠的事。

“不用，已经习惯了。”温濯言说着接过江郁递给他的筷子，见江郁挑着眉耸了耸肩就知道，这家伙其实也不是完全听他的，至少在关于自己的事情上，江郁要比任何人都上心。

——

九月末的尾巴被华荣二十九中的老师们牢牢的扯在手心里，好像少说一句话就会挤掉上课的一分钟似的。

“校长，国庆假结束那天压着周日，要是来了再办就得周一周二，连办两天！”头发已经半边花白的数学老师把鼻梁上的眼镜一推，严肃道：

“所以说咱还是放假前办的好，放假的前一天正好周六，学生们能多上一天课。”

郝蕾一听这话，眼皮子猛眨，下面的白眼都要翻上天了。

她心里压着气，但七班那帮学生考试不给力，科科排名倒数第一，郝蕾在会议室里就没有什么发言权。

一回到班里，冷着一张圆脸，给班里这帮崽子们下了通知。

“下周五开运动会。”

沉寂一阵。

“哇呜呜——”欢呼震耳。

齐翔猛地从座位上窜起，食指指天，“班长！我要报三千！跑死一班那帮龟孙儿！”

身为体委的余家辉粗眉一拧，喊道：“翔子，别事事麻烦班长，我才是手握决定权的那个！”

“你啊——”齐翔与他对视一阵子，“给体委面子！再加个接力！”

班里哄笑。

“你以为你餐馆点菜呢？”郝蕾的怒气被这帮崽子消了大半，声音也放缓和了一些，“本来学校是把运动会安排在国庆之后的，但是一班那老头儿生怕占了周一到周二的课，就调到下周开。”

“老师，可是我们之前都没有通知。”原桃有些担心，“下周就开的话，训练还来得及吗？”

“该担心的是他们！”原桃的同桌大气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帮只会学习的呆子平常哪有时间锻炼？运动会还得靠我们。”

“对！”

……

班上闹哄哄的，这节明明是郝蕾的英语课，她却硬生生让上成了班会。就靠在讲台边上看着底下这帮意气风发的小崽子，顺带顺水推舟的提议，

“现在谁要找体委报名的，就现在举手，余家辉一个个给名字记上。”

那股刚得知消息的火热劲儿还没散，报的人都是一时脑热，唰唰的举了大半个班。

“你们这帮小崽子，现在报了到时候可是要上去跑的。”郝蕾好心提了个醒，“别到时候临时脱逃。”

“郝——老——师——你放心吧。”男生拖长声音，拍拍胸脯，“咱班成绩不行，体育还比不过他们？”

周围的男生附和一片。

最后一排靠门边的位置，温濯言的笔尖不停的在纸上唰唰的写着，班上的热闹好像跟他没太大关系。

“操……吵什么呢？”

只是旁边的江郁醒了，他才抬眸扫视一圈，继续低头，边写着边回道：“下周五运动会。”

“那我们不是少一天假？”

温濯言没看他，嘴角却微微有了弧度，“只有你在关心放假的问题。”

江郁半阖着眼，没看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又趴下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两人是同桌，江郁的桌子靠墙，温濯言靠过道。

跟温濯言隔了一个过道的女生强忍住激动，却猛地的拍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好姐妹，侧过头去在她耳边压低声音，

“班长刚才笑了哎！！！”

“嘶——宝贝，你下回拍我轻点儿。”周微微捂着胳膊低着头，眼睛却在看温濯言，在听到后瞪大了一圈，“真的？！”

“真的真的！！！”

“记上！”周微微从桌洞里掏出来一个白色封皮，巴掌大小的本子，拔开笔盖就朝上面写着：

高一上学期，九月二十二号，班长笑了。

原因：不明。

环境：七班得知运动会后。

——

运动会的口号，班里方队排列，谁拿班级旗杆，要不要统一鞋子的颜色，用多少班费买多少水……这些都是问题。

温濯言周一早晨刚来班里，生活委员手里就拿着一个小本子，跟他汇报，“班长，咱们开学一人交了十块钱的班费，一共是五百六。然后班旗花了一百八十九，上次……”

生活委员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上次去医院看你，那些果篮和花一共花了两百一十块。现在还剩一百六十一。我算了一下，咱至少要先买三箱矿泉水，第一天的时候至少人手一瓶。”

温濯言把江郁的书包挂在椅子上，平声道：“那就是要收班费。”

生活委员点点头，“体委说还要买两箱饮料，给那些报名了项目的。”

早晨第一节课刚下课，江郁从后门进班的时候手上还拎着两个煎饼果子，放一个在他同桌座位上，低头朝自己手里的啃了一口，坐在位置上抬头看向正站讲台上准备宣布事情的人。

“班里的班费不够下周的运动会买水，还是按照上次的金额，一人交十块钱到生活委员那里。”

站在讲台上的少年高高瘦瘦，深蓝色配黑的校服衬得温濯言更加白皙。他从讲台上拿了一根粉笔，把这件事写在了最左边的那块黑板顶部。

拿着粉笔的手骨节分明，写字时手背上的手筋凸现，下方的腕骨清秀修长。

“班长，咱军训完不才刚交班费吗？”下面有人提问，温濯言写着字的手顿了一下。

那行工整好看的粉笔字还没写完，温濯言背对着他们的声音冷冷清清，“有疑问的话可以去生活委员那里看具体记录。”

那人直接得到指令后直接将质问的目光转向生活委员，“咱的钱为啥还不够？”

“一共五百六，班旗支出一百八十九……”生活委员看了一会儿温濯言的声音背影，“上回去医院看班长，支出二百一。”

“看班长？”他皱着脸，疑惑，“我怎么不知道？”

“是我跟原桃，还有班上的班委和一些其他人一起去的。”

“你们去为什么要去用班费？而且我也不知道这件事，班主任知道吗？况且那都是一周之前的事情了，是忘了说吗？”

他一连三问。

见有人发现了问题，纷纷抬起头看看站在讲台上的温濯言，又看看生活委员，还有人看着原桃。

之后他们是忘了说，但是一开始……

“因为一开始我不同意。”余家辉站起来，扫过温濯言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大声开口说，“班委商量这件事的时候我不同意，班长生病了谁愿意去谁去，愿意去的自己掏钱买东西。”

“后来郝老师说让我们自己决定。”

“然后我们就去了。”原桃也站起来，接着解释，“回来的时候想说来着，但是那天下午正好对着一二节是考试，当时数学老师已经在班里了，就没好说，结果下课就忘了。”

她坐第一排，于是就对着三个方向各鞠了一躬，连说了三声，“对不起。”

“纪委，我们没怪你的意思。”余家辉的目光直逼温濯言，“但班长应该提前知道这件事吧？花的还是班费，回来之后对着班里也一声不吭。”

战火本就是从温濯言身上引燃，现在话题拐回来也是意料之中。

只是余家辉的语气让江郁忍不住皱了眉，狠狠地咬了一口煎饼果子，在嘴里嚼得用力，看向他的目光也用力。

“谢谢各位的关心。”温濯言站在讲台上也鞠了一躬，正准备抬脚下来，就听下面有人冷不零丁一句，

“隔了这么久的谢谢有什么用啊，倒不如把班费还回来。”

本以为事情结束了，寂静了几分钟的班里又开始闹哄哄，少有人听见。

但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根刺扎进了心脏深处，刺得他生疼。

温濯言稳着声音开口，“好。”

那人好像没想到自己说的话这么轻易就被答应了，心里还有些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