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军训时

篮球贴鼻尖擦过，江郁向后踉跄几步，后背碰到温濯言挡来的胳膊，站稳身体。

脸上的汗珠从额角缓缓滑下，刚滑到眉峰就被人用大拇指一下擦拭掉，江郁甩了甩手，往前一步，他们就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几人立马四下张望。这要是在体育馆打起来，敌强我弱，没有点东西在手上心里总是没底。不过四周是能一眼看到全貌的空荡，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们倒不认为江郁没有能力一个人单挑，

不过，其中一人灵光一闪，忽然大喊，

“江郁你要干嘛！这里可是学校，不兴，不兴打架啊！”

那人叫完后也没想到效果这么好，江郁竟真的停下步子，说话的语调上扬，如沐春风，“在学校当然不能揍你们，放学后可不一定。”

江郁笑的几人汗毛竖起，外面阴雨连绵，偌大明亮的体育馆里充斥着一股闷热，湿润的草木泥土气息从门口吹来，将记忆带回，那个军训时连蝉鸣都隐匿的夜晚。

教官一声哨响，小绿豆们四拥而散，他们齐齐的跑往一个方向——宿舍楼。

在离开前一晚，为了保证军训基地在这群军爷们来前和来后一样，学校要求把每个宿舍的卫生打扫干净。

两栋男女生宿舍楼里忙的火热，灰尘飞天，吵闹成一片。江郁抬手在鼻子面前扇了两下，接过打扫完后的垃圾袋，拧着眉头问，

“说，这里面的泡面桶在床底下呆几天了？”

“不多不多，正好四天。”赵有钱比出四根手指头。

“还是你刚来吃的那桶啊？到现在还没扔？”夏季一脸嫌弃。

“嘿嘿。”他挠着后脑勺，“忘了嘛。”

江郁拎着垃圾走下宿舍楼，路过军绿色的垃圾桶抬手一扔，然后背对着那幢灯火通明的宿舍楼越走越远。那是药房的方向，明天坐大巴回学校，上山又下山的，得在路上颠簸一两个小时。

“小伙子，晕车药，拿好哈。”

江郁扫码付完钱后接过塑料袋，走出药房，沉闷潮湿的风里夹杂着浓郁的泥土气息，头顶的云层很厚，遮住月亮，四周漆黑，只有远处的路灯能扩散过来一些微弱光芒。

后面的药店阿姨偏过身朝窗外望了一眼，喊道，“快回去哈，看这天儿是要下雨啦！”

江郁笑着点点头，替阿姨合上透明的玻璃门。

一阵大风把树刮的枝丫乱颤，晃动的树影似鬼魅般闪烁，就在转眼之间，昏暗迷蒙的不远处鬼鬼祟祟飘过去几个黑影。江郁停下脚步朝那个方向凝视片刻，见真的有黑影的在动，心下立即精神大起。

！

难道是有鬼？！

当初与温濯言同在家中看鬼片时，他们一起探讨过“鬼到底存不存在”这个话题。具体中间谈了什么江郁一时半会儿也记不起来，不过还依稀记得，温濯言说，“如果真的能抓到鬼，那就能说明鬼是一种物质态，而不是精神态。根据资本家理论，凡是切实物质态就都能充分的利用其优点，来产生利益。”

具体原话江郁记不清了，但大概是这个意思，“抓到鬼就能激发潜在劳动力，有极大的可能性发家致富！”

发家致富！这样他就能带着温濯言过幸福快乐小日子了！

江郁没再多加思索，立马脚下转弯，朝那几个飘忽过去的黑影跟去。

那几个黑影好像在寻找什么，时不时还凑到一块，风中快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拐角……墙……是在这儿吗？”

“不……道啊……”

“听说……在这儿画画……”

他们在说什么玩意？江郁的夜视力很不错，在凑近后那颗妄想着一夜暴富的心早就沉入海底，死的透透的。

又走了一小段距离，江郁抬头看，黑云已经压到了头顶，几阵风吹不走闷热，但雨却也迟迟下不来。在基地食堂旁边的拐角，有一幢连窗玻璃都挂满爬山虎的废弃平房。

一点似星光般明亮的光点在大大敞开的木门里显得格外突兀。那几个穿着自己衣服的学生好像已经找到目标，三个人鬼鬼祟祟的朝那那个屋子跑去。

进去之后没几秒，屋内好像就发生了争吵，然后那一点亮光在一阵潮热的风后忽然熄灭，风中传来一声女生的尖叫声，

“啊——”

地上画布倾倒，深红色的粘稠液体像是被人用力甩出，在四周布满灰尘的物件上粘附着缓缓滑落。三个男生的衣服上，也都是同样的红色液体，但他们还在不停的朝向后退的女生靠近，嘴里说着，“我们只是想交个朋友。”

再后来，江郁就出手了。

一开始他只是想简单的让这三个人老实一点，但后来这三个人看清江郁的脸，然后大骂了一声，“没娘养的东西！”后，这个布满蜘蛛网和灰尘的屋子里惨叫声不断。

短发的女生跑出屋子，教官到来时，大雨伴随着一声闷雷轰然而下。

三个人急忙被教官背去医务室，偌大的水珠砸在地上，与脚上奔跑的步伐同步。温濯言扒开人群，见江郁还穿着军训服，站在宁愿淋雨也要看热闹的人们自行环绕出来的圆圈之中，背对着人群正对教官说什么。

江郁解释清楚后回头，在手电筒照出来的银白色雨线里与温濯言四目相对。他拎了拎手上塑料袋里的晕车药，手指关节处还渗着血，脸上挂着无所谓的微笑朝温濯言走去。

短发女生手上抱着被雨打湿的画板，脸色在雨里显得有些苍白，但牙齿却咬红了下唇，在江郁身后对他深鞠躬，道：“谢谢！”

江郁愣了两秒后回头摆手，“不客气。”

那天的雨也像今天一样带着厚重的闷热感，江郁笑的也像那日一样眼里含刀，但就在他们以为江郁还要出手时，江郁却转身留给他们一个看起来清瘦有力的后背。

空旷寂静的体育馆里江郁的声音清亮，“除了蓝球外还有什么球？网球，乒乓球，羽毛球……我好像只会打羽毛球，我去找两副羽毛球拍——”

他们一同望向少年的背影，心情却截然不同。三人还在担心放学后江郁会不会真的把他们堵在校门口，温濯言却沉眸移开眼，看向那个刚才差点就狠狠砸在江郁脸上的篮球。

回想起初中时只是因为一句“不是雷神是美少女战士”就跟班里人大打出手的江郁。说不上怀念，只是隐隐觉得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