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聚餐

运动会第一天的比赛彻底结束已经是黄昏，晚风刮的格外大，能将少年宽松的短袖吹鼓成一个包。

班委被学校要求留下来收拾各班场地，江郁帮着温濯言把看台上的水和饮料都拎回班里放置好，几人又收拾好那帮崽子们喝完水后随意一扔的空水瓶。

18:45

“郁哥！班长！走了。”童瑶背对着散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夕阳向他们朝手，身旁挽着童瑶胳膊的原桃也笑着，说道：“等会儿烧烤店见。”

“待会儿见。”江郁单肩背着黑色的书包靠在教室后门边，笑着挥挥手。

烧烤店在三七广场旁边。

三七广场是一个露天大圆，各色各样的摊位也相应围绕成一圈，然后就是中间摆满的各色桌椅。不必过多的外部装饰，仅凭五彩斑斓的摊位小灯，来来往往的人群，带着蒙古口音的吆喝……就足以彰显这里的热闹非凡。

一处台阶往下，就是广场的负一层，负一层要比上面这个大圆复杂许多。像个大型商场，地板也不再是水泥地，而是铺好的白色瓷砖，干净的总给人一种会滑倒的危险。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却在相比之下少了许多烟火气。

在进来没多久，两人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况且温濯言身上还穿着校服。

九月末，七点半的天色已经完全沉下。只是年轻人的夜生活还没开始，三七广场还没迎来它每天人流量的顶峰，买奶茶也不需要排队。

“来三杯跟前面这位客人一样的。”

熟悉的声音仿佛就在昨天才听过，可又很模糊，模糊到那天摇摇晃晃，连路都走不稳的夜里。

江郁转头，眼神微眯，却没有要退步的意思。

是那个花臂男，姚彭。

“前面这位客人要了两杯不一样的，你们要是认识就先商量一下？”

江郁冷眼，“不认识。”

“……”服务员也是个会看眼色的，立马将手掌指向旁边，“先生还可以看这边，我们最近新出了一个新品……”

“不用，那就不要了。”姚彭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狭长刻薄的眼睛半阖，“小子真不打算跟我混？你看看你这好好的一张脸，打的一块青一块紫。”

“不好意思，没打算。”

“上回救你的那小子是个二十九中的学生吧。”

江郁‘唰’的转头，晦暗不明的目光落在姚彭脸上。他对上对方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浅色的眼眸里已经蒙上一层火。

“你到底要干什么？”

“没什么。”姚彭得逞的笑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只是想加个微信。”

江郁迟疑片刻后咬咬牙，拿出手机，刚加上好友就听自己的身后传来熟悉的一声，

“郁哥！”

夏季身边跟着阮斯年和神色有些不自然的余家辉。三人手上还拿着路边的小吃，一边走一边吃着，见江郁掏出手机应该是扫给了花臂男什么，花臂男那张脸笑得油腻腻的。

夏季便啃了一口鱿鱼串，看看他，又收回目光。

“谢谢。”江郁别过脸没再注意姚彭脸上的表情，接过奶茶，走下台阶，神情恢复自然问道：“你们也来的这么早？他们都到了吗？”

“没有没有。”夏季看了一眼江郁的口袋，示意他说，“你刚才肯定没看手机，群里那帮崽子都被郝姐逼着说要先回家报备呢。”

“对了。”夏季问，“班长没跟你一起吗？”

江郁下颌微扬，“他先过去了，咱们也走吧。”

四名少年有说有笑的并肩离开，姚彭看着他们同朝一个方向走去的背影哼笑一声，低声对旁边的小弟嘱咐什么。

小弟有些难为情的抬头，对姚彭说道：“大哥，这还是个未成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

“你不知道。”姚彭依旧勾着嘴角看向已经消失在视线的几个人离开的方向，“未成年才是最好弄的。”

爆出青筋的肌肉上，豹子的纹身隐隐绰绰，一口锋利的獠牙刺在姚彭肌肉最健硕的地方。他一眼盯中的人，想要靠一个破啤酒瓶子就能逃掉？姚彭哼笑，既然他们这么有缘分，那他就给这个初出茅庐的小朋友一些教训。

“郁哥，刚才旁边那个身上都是纹身的跟你认识吗？”夏季观察的挺仔细，分了一串手里的烤鱿鱼给江郁，隐隐觉得那个男人有些不好惹。

江郁知道了姚彭对自己的意图，但又不好过多解释，只好点头，话语轻飘，“有过一些矛盾，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

“这一片儿有钱人多，穷人也多，辍学不上的混子更多。”一直沉默的余家辉突然开口，眼神凝重，

“这种混子就是最难缠的。你们知道前两年的一个新闻吗？当时一名女高中生回家的路上被强|奸，强奸他的人知道自己逃不出去，当天夜里就把绑架的女生连同来赎女生的父母也一起杀了。”

“好可怜……”阮斯年推了一下眼镜，放轻了声，开口却坚决，“那个人真的是畜牲都不如。”

江郁回头看，姚彭和他的小弟已经离开奶茶店门口，只剩下还在耐心等待下一位客人的服务员。

有风自下而上钻进短袖后背，带些凉意。

挂着三角彩旗和led小彩灯的的大排档同样没迎来客流量的顶峰，但他迎来了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班里有几个住校生，学校离三七广场近，也就是两站公交车的距离。来的早，所以也一早就在班群里嚷嚷，说让大家赶紧来。

嚷嚷到最后，除去一些家里父母不让出来的，一共凑了两大桌。

郝蕾专门换了一身可爱的碎花裙，酒红微卷的头发被扎成两个小麻花辫搭在肩膀，坐在这一群高中生中显得格外融洽。

江郁还没走近，却一眼就看到了温濯言，目光接着移动，停留在班主任郝蕾身上，笑侃道：“郝姐看着比我们都像高中生。”

“郝姐也没比咱们大几岁吧？”夏季思索片刻，“听老刘说郝姐也才刚大学毕业，咱们据说是郝姐带的第一届学生。”

四人边说着边朝餐桌走去，江郁自然而然的在温濯言身边留下的空位坐下，刚抬眼就见老板手里端着用大铁盘盛出来的烧烤，健步如飞的走到他们桌前放下，问，“刚才说的啤酒要多少瓶？”

“先拿两提吧。”余家辉伸出两根手指头，老板都走了他才想到什么似的看向温濯言。

温濯言明白他的意思，开口轻说，“你们喝。”

“他喝这个。”江郁立马接过话，皮笑肉不笑的把奶茶放到温濯言面前，插好吸管，两只眼却一直目光不善的盯向余家辉。

眼神好像是在说：医务室那事儿，还没完呢。

原桃和童瑶两人来的正好，童瑶一来就要跟这帮男生拼酒，原桃在旁边劝都劝不住。

除了江郁没人敢劝温濯言喝酒，但江郁有了前车之鉴，自己都没敢喝多，就更别说劝温濯言喝了。

两大盘烧烤见了底，最后分完之后童瑶让老板撤了盘子，站起来嚷嚷，“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童瑶姐你也太low了吧？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个？”

童瑶眉头一皱，目光不善，“那你说玩什么？”

反对的男生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童瑶绯红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打了个酒嗝，手一挥就决定了下来。

“那就真心话大冒险！”童瑶从隔壁桌借来一个玻璃瓶样式的啤酒瓶，最后还对着那桌人友好的笑了一下，“谢了哥。”

“客气客气。”那桌的两个人也爽快，看着这一桌校服的学生们，撑着微醺的脑袋，竟就这么看入了迷。

“老规矩，每人倒上一杯啤酒，瓶口转到谁就是谁，选一个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回答不出来的就一杯喝完。”

“童瑶姐，那谁提问？”

“提问？都行，谁问的快听谁的，嘿嘿，大冒险也是。”

郝蕾观察了一圈，见没人喝醉，也没再管太多。就见第一轮游戏开始，啤酒瓶受力正快速的转动着，每个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啤酒瓶，生怕自己会成为今晚游戏开端的第一倒霉人。

酒瓶转动的再快也有停下来的时候，当那在灯光反射下还透着晶莹水光的瓶口缓缓指向命运中的第一人，所有人都不由得睁大了眼睛，满怀期待的望向他。

“班长，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童瑶笑笑。

温濯言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开口道：“真心话。”

“班长一共谈过几个！”飞速的一句话从女生口中脱口而出，便遭到了目光的一致聚集，随后又迅速的转移到温濯言身上。

温濯言摇摇头。

“摇头？”原桃不解，“这是不说还是没谈过？”

“当然是没谈过。”江郁嘴快的替温濯言答了，哼哼一笑，一只胳膊随意的搭在温濯言肩头，“我劝你们不要问我哥这种问题，他的情感经历比A4纸还白。”

“哦——”桌子上的人瞬间起哄，“那班长有喜欢的人吗？”

“这是下一个问题了！”江郁护着他，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问。

他注意着余光中的温濯言，对方的目光却不在他身上，只是面向众人，没有肯定却也没有否认，淡淡开口，

“下一局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