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补课

“对不起对不起，”秦栩意下意识道歉，昂头一看，是向来安。

向来安衣服湿了一大片，但脸上没有被淋湿的恼怒，反而，好像有点惊喜？

秦栩意很少在走廊见到向来安，听说他们班主任在课间有规定，不允许随意走动。

“你们不是课间不让出来吗？我都没怎么见过你。”秦栩意望眼一班门口的走廊，安安静静的。

“可以上厕所，装水，只要不是在外面聊天就行。”向来安把杯盖拧紧。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在聊天啊。”

“不算，”向来安弯弯眉毛，“你不是在向我道歉吗？”

哦对。向来安的衣服还湿着呢，秦栩意三脚两步走回班里，抽了两张纸跑回来。

向来安的目光随着她东奔西跑，执着水杯的手没有动作，由着衣服上的水滴落。秦栩意拿着纸拭过校服表面，薄薄的夏季校服贴到了自己身上，还有秦栩意隔着纸巾、衣服的指尖。有些凉。

向来安握住秦栩意的手腕，“给我吧，我自己来。”

拿过热水，向来安的手心烫烫的。秦栩意抽出手腕，把另一张纸塞到她手上，“好，你自己来。”

“水杯我拿着吧，”秦栩意取走向来安手上的水杯，把她拉到走廊的一边，“到这边擦，有阳光，不怕凉，也不挡路。”

向来安由着她牵着自己的手腕走。两个人站定在走廊边上，眼光聚在向来安擦着衣服的动作上。

预备铃响了，秦栩意把水杯还给向来安，两人道别各自转身。

向来安像刚刚握着秦栩意手腕那样，轻轻握了握空气，又用手圈住自己的手腕。她好像比自己还瘦些。

九月份的楚庭市没有一丝一毫的秋意，还是那么的热人闷人倦人。被封闭在课室里的学生们更是如此，个个心烦气躁，连只鸣叫几个月的知了也要被骂上几句。

“叫叫叫就知道叫，烦都烦死了！”井曦对着知了们发火，明明写不出数学题就烦，知了一叫，脑壳子都晕了。

所以到了下午的自习课，前往办公室补作业的秦栩意长长舒出一口气，像是逃出了牢笼。

左手抱着一本红楼梦上集，右手拿着作业本，推开办公室的门。

廖老师见她来了，朝她招招手，“有同学在这里问问题，可能有点吵，你去露台补吧。”

办公室后面还有一个露台，面对着操场。

秦栩意没有来过，只要无关学习，一切就都是新鲜的，有趣的，还挺开心。她小心地拉开露台的门，轻手轻脚关上，一回头却是熟悉的身影。

向来安背对着她，作业本摆在露台的矮围墙上，咬着笔思考。微风柔和，额前的碎发一荡一荡，让她那张好看的脸若隐若现。

听到门的响动，向来安转头，秦栩意一笑，晃晃手里的红楼梦，“我来补作业。”

走到向来安身边，她把红楼梦翻开，探头看向来安的作业本，是数学题。

“你也来补作业？”秦栩意疑惑，向来安这样规规矩矩的好学生也会不写作业吗？

“算是吧，这几道题我觉得太简单，没有写，老师让我补上，我就来了。”

啊，是这样。秦栩意挠挠头，开始读《红楼梦》。露台只有她们两个人，很安静，耳边有翻书声和彼此的呼吸。

好神奇，平时一点看不下去的文字此刻好像能读明白了，秦栩意拿着笔一画一画地做标记。

向来安的数学题已经写完了，她合上本子，两只手搭在栏杆上往下望。操场上没几个人，都在上自习。

又蝉鸣了。

十分钟过去，秦栩意还是没憋出几个字，转着笔玩。听见蝉鸣，莫名又开始烦，嘟囔：“都九月份了，知了怎么还在叫，吵死了。”

“楚庭太靠南了，太热，夏天太长，再过几天吧，就没有知了了，”向来安搭话，看过来，“第三十四回，你还没赏析完吗？”

“还没读懂。写不出来。”其实是因为前面没认真看，剧情接不上了。

“我告诉你吧，故事知道了，赏析好写一点。”

“那你把前面的说一下，不用太前，就和第三十四回有关的就行了。”

向来安开始给秦栩意讲红楼梦。她的声音很好听，让人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讲故事的时候条理清晰，主次分明，一听就明，一点就通。

秦栩意听着她的话，知了一点也不吵了。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其实是伏笔，以后会提到。”向来安讲完了，用铅笔在秦栩意的《红楼梦》上圈出几处。

“你读过后面了？”

“我高中之前就看完红楼梦了。”

秦栩意无言。不过不得不说，经过向来安的“补课”，秦栩意依靠自己还算优秀的分析能力，速速写完赏析，便听见了下课铃。

“下课了，不走吗？”向来安见秦栩意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歪头问。

“不走，这里蛮舒服的。”有风，有蝉鸣，当操场上涌出一群学生的时候更是，一切都离在露台的自己很远，似是在看一场电影，下课铃响的一刻，默片便有了声音。

向来安也不走了。她扶着栏杆，微微仰头，闭着眼睛感受微风。

秦栩意扭头看她，微风轻拂，像拍海报一样。学着她的样子也把手搭上去，闭着眼睛吹风。

风忽然有些大，秦栩意撩了一下及肩的头发，把手搭回栏杆，接着，两个人的手碰在了一起。

这一碰，把两个人都拉回了现实，“去饭堂吧，要抢不到好吃的了。”向来安说。

“走吧。”

秦栩意回班里放下书和本子，本以为班里的人都去吃饭了，没想到还留着不少人。

班里气氛怪怪的，没有人讲话，十几双眼睛望向一处。

“怎么了这是？”秦栩意低声问井曦。

“付子博刚刚又骂了成志，成志把他的球鞋扔了出去。”

秦栩意很想笑，但忍住了。

成志身材胖乎乎的，不擅长运动，性格内向腼腆，不怎么说话，也没什么朋友，成绩又一般，总受到以付子博为首一群男生的明嘲暗讽。

付子博是班长，是个会半路跳起来投篮的高个子，身边老围着一群男生。有时候，球鞋对于这些男生来说，比性命还重要。

成志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因为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你知道我的AJ多少钱吗？”付子博压着怒火，低着嗓子。

成志没理他，埋头写作业。

付子博更愤怒了，见到成志背后塞着一条毛巾，冷笑一声，伸手抽出来：“草，几岁了啊还塞小毛巾，你妈没带你长到十五啊？”把毛巾甩到地上，“臭死了。”

成志顿了两秒，依旧没说话，站起来把书包扔地上，抄起身后的椅子——他要用椅子砸死付子博。

付子博言语嘲弄成志惯了，还真没想到他会突然起来反抗，慌着后退两步，“你你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想打你啊。秦栩意在一旁看着，她看付子博他们欺负成志已经好几次了，也提醒过他们这样说不好，被一句“我们男生闹着玩关你一个女生什么事”打了回去。

秦栩意内心的恶魔在说话。砸下去吧，成志，让他们看看欺负你的下场。砸下去吧。

成志没有砸下去，他把椅子重重摔在付子博身边，“咣”一声响，吓得井曦抱住秦栩意的手臂。

付子博冷汗都冒出来了，软了腿靠在墙上。

成志走到付子博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下一次，砸这里。”手指杵了付子博的头两下。

终于有同学出来当和事佬了。班里个子最高的女生庄静怕付子博因为这句话“暴走”，赶忙上去把他们分开，说了几句劝解的话，推着成志出去，这场闹剧总算告一段落。

“走走走，吃饭吃饭。”井曦看完戏，扯秦栩意的袖子拉她走。

“草！”付子博大喊一声，“老子的AJ！成志有病吧！”

秦栩意被吓一激灵，“付子博！一惊一乍喊个屁啊。这里是三楼，你现在下去捡你的破鞋还有救，别在这吵！”

井曦躲在秦栩意身后，跟着说两句，“就是就是。”然后拉着秦栩意往外跑。她还是怕他们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