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共同记忆

一气呵成，没有犹豫，没有停顿。

秦栩意嘴张了张，吸了口气，没有发出声音。广场舞的音乐还在响，此刻却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你说，很早之前，什么意思？”她们相识也就在高中而已，如果算上初三比赛那次，也就是四年前。这是秦栩意能想到最早的时候了，“可能比你想的，还要早一点”，是什么时候？

“是初三比赛的时候？”秦栩意试探地问。没有直接回应向来安的告白，话题转移到时间上。

向来安摇摇头，“你还记得梁安吗？”

梁安......有印象。好像是以前哪个同学的名字。

向来安看秦栩意没有马上想起来，摘下橡皮筋，把高马尾散下来，又单手拢起头发，举到颈后，变成一个“蘑菇头”的发型。

她们初见的时候，向来安就留这个头发。

“你是......”秦栩意觉得她的脸变熟悉了，她是有过一个“蘑菇头”朋友，四五年级的时候，“你是梁安？”

秦栩意想起来了，梁安是她的小学同学，俩人不在一个班，但都在学校的游泳队。

“嗯，我是梁安。”向来安说。

“可是梁安只有这么高，”秦栩意用手在胸前比了比，“而且不是高马尾，是短头发。”

印象中的梁安比自己矮些，发型也和现在完全不同。

向来安笑笑，“人是会长个子的。上了初中，我就长高了很多。”

“发型就更简单了。留长就好了。”

“但你叫向来安，她叫梁安。”秦栩意还是不敢相信，名字改变就算了，姓氏也能变吗？

“我父母离婚之后，我改了名字，跟妈妈姓，”向来安解释，“但保留了‘安’字。”她曾经想过，名字里保存的这个“安”字会不会成为唤起秦栩意记忆的小钥匙呢？显然是没有。

秦栩意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算了算时间，眼前这个人，居然认识八年了。

“那，你一早就认出我来了？”秦栩意问，“什么时候？高一？高二？”

向来安又摇头，“初三比赛那次就认出来了。”

“我去问了你队友，她们说你想考齐南，然后我也报了齐南。”所以才会放弃去顶级高中的机会，接受学校的奖学金，来到齐南高中部。

秦栩意脑子有些乱，“你......”

向来安进一步解释，“你离我太远了。”远到从分别之后，唯一一次见面的机会，是初三的游泳比赛赛场。

“我喜欢你，所以我考了齐南，选了文科班，我想靠近你。”

秦栩意鸡皮疙瘩又冒出来，原来她们的相遇、相知、交好其实都是由一方主导的吗？她一直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在高中遇到向来安这么一个朋友。但，这是都向来安计划好的吗？

“不对，如果我们没有交集，我完全不认识你呢？”

向来安说：“不会的，你一定会认识我，而且我会成为你身边的人。”

因为我们一切的相处，都是我一场漫长的招引。

“还记得军训你晕倒那次吗？我不是碰巧路过的，我在旁边观察了很久。”那天下训之后，向来安盯着四班的方阵，想等她们解散之后找机会和秦栩意讲话。看着秦栩意状态不好了，加快脚步走过来，才“碰巧”在秦栩意晕倒的时候路过。

“还有，我选择读文科也是因为你。我想和你一个班。”

其实还有很多故意制造出来的巧合，比如那日一起倒垃圾，顺水推舟地提出第二日要一起吃饭，也是向来安事先打听过的。这样的小事还有很多，向来安记不清了。

秦栩意退了一步，无法想象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居然是“蓄谋已久”接近自己的。

“可是不对，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她仔细回忆过，在上高中之前，她和向来安并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接触。

“还记得那个明信片吗？那张写着‘不怕’的明信片，是你给我的。”向来安说。

秦栩意闭上眼睛，使劲回想关于那张明信片的事，可她想不起来了。

“还有，有一次，你帮了一个被污蔑的女生，她被说成伤害同学的坏蛋。”

这个记得，那天秦栩意因为要打点滴迟了回学校，又不想马上回班里上课，坐在操场上看别的班上体育课，刚好撞见向来安被一帮女生围着。脑袋当时就冒了火，她在一旁看着呢，向来安就是什么都没做，冲上去理论，她看不得那帮偏听偏信的人。

“再然后，就是我们一起在游泳队里的事。我当时个子小，体力不好，又游不快，每次都要挨骂。”

“后来我就不敢下水了。只有你，你走到我面前说，‘不怕’。”

向来安记得很清楚，那天早上，父母吵了一架，整天下来，她都毫无兴致，还因为训练迟到被骂了一通。她站在一边，犹豫着要不要跟教练说退队的事情。

这个时候，秦栩意来了，她刚游完一个来回，身上湿漉漉的，泳镜还滴着水，她发现了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向来安，问：“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游呀？”

向来安说：“我怕。”

怕游在最后，怕被同学嘲笑，怕被教练训斥，怕被父母责骂。

秦栩意拉过她的手，“慢慢来，我跟着你，不怕。”

不怕。

只是短短两个字，向来安就被打动了。她下水训练，秦栩意也果然跟在她后面，即使她能感觉到秦栩意的手碰到自己的腿，秦栩意也没有超过她。她信守承诺，那一周的训练里，秦栩意代替向来安，成为了队伍里游得最慢的人。

秦栩意的回忆被勾起，脑海里逐渐出现了那个站在角落里，咬着嘴唇不说话的小孩。没想到，那个曾经自卑、胆小的小孩，是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女。

“后来，我每次害怕，你都用口型提醒我，‘不怕’，”向来安继续说，“那次比赛你记得吗，五年级，你受伤了，但是还是来看我比赛了。”

秦栩意记得，她说过要和向来安一起站上领奖台，如果自己站不上去，那就要看着向来安站上去。所以她去了。

“也是因为你，我才对游泳逐渐有了兴趣，有了信心，才会很努力地去游。”

向来安重新提起明信片的事，“那张明信片，是你转学的时候给我的。”

比赛过后没几天，一次训练之后，秦栩意把向来安留了下来，在泳池边，给她说了自己要转学的事，然后递给她一张明信片，说：“不怕，很有意思的座右铭，送你了。”离别来得猝不及防，第二天的训练，秦栩意没有来。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

“我从那时候就喜欢你了，我甚至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我只是见到你就开心，见不到你就难过。”

“所以，我在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的时候，就喜欢你了。”

初三的重逢给了向来安新的机会，她也抓住了，顺利地来到秦栩意身边。

秦栩意的脑袋像被重击了三拳，先是被好朋友告白，然后是知道朋友对自己的“蓄谋已久”，再然后是想起幼时的羁绊，她已经无法思考了，“等等，你让我理一下。”

也就是说，向来安在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喜欢自己了，但是因为父母工作原因，她转学离开，但向来安的喜欢并没有停止，在初三重遇之后，她通过自己的队友知道了自己要考的高中，并且跟随自己改变志愿，和自己来到了同一所高中。进入高中之后，为了接近自己，不断制造巧合，甚至放弃优异的理科成绩，来到文科班跟自己做同班同学。她也成功地和自己成为了好朋友，而且是秦栩意心中不可替代的一位。

“你不用马上给我答复，你可以慢慢想。”向来安说。

秦栩意不想这样，“就现在，我能给你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