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国庆（中）

秦栩意看向来安啃汉堡，有一种老母亲照看孩子的欣慰之感。她把桌子上的书本搬到后桌，摊开自己的作业。

高中生的书很多，几乎人人的桌面都堆起一座小山，这个时候才发现，向来安的桌子很整洁，除了笔和作业本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杂乱。

秦栩意默默地把桌上多余的书收起来，只留下一册红楼梦和一本作业本，这是要写的作业。向来安吃完汉堡，清理掉垃圾，拿纸巾擦了一遍桌子。保持桌面整洁是她的习惯，这样能保证她的头脑清醒，思路清晰。

教室里又只剩下翻书声和笔画声。

这是秦栩意第二次坐在向来安身边写作业了。向来安身上有一种魔力，在她身边自己好像能够抛除心中的杂念，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文字上。今天要写新的一篇红楼梦赏析。自从上次向来安跟她讲解过红楼梦，她读红楼梦不再吃力了，甚至能品出几分趣味。赏析也是写得越来越顺手，没再去过办公室的露台补作业。

神奇，自己从没试过在假期第一天写作业，要是放在以前，秦栩意是万万不能相信自己也有这么勤勉的一天。怎么就来学校了呢？为了写作业吗？算是一个理由，因为自己老是一拖再拖，到假期最后一天才动笔。为了向来安？也可能吧，帮助一下不吃饭的同学，还能向她请教一下作业，这不是妈妈最喜欢看到的场景嘛。况且，这位同学还赏心悦目的。

围墙之外，红旗点缀在大街小巷，人们一边庆祝祖国母亲的生日，一边享用着祖国母亲赐予的难得的长假。快节奏的都市仍旧忙碌，只是此刻人们不再为了工作学习奔波心浮，由衷地热爱这座城市，歌颂祖国的伟大。节日总会挑起人们某种藏在心底的情结，不到特定的时候，轻易看不见。

围墙之内的校园像另一片净土，学生们逃出去享受自由，秦栩意和向来安偏偏要闯进来，为了更自由而先自律。

这是秦栩意新的体验，在人人休息玩乐的时候履行学生本分，和大部分学生不一样。她喜欢不一样。

秦栩意也发现了向来安一些可爱的小习惯，例如，每写完一份作业，她就会在笔记本上画画。一开始，她以为向来安是在写总结，凑过去看才发现，她在用画记录心情。小兔子躺在地上，气泡里写着“好饿”；小狗咬着枕头撒气，配文“好难好难”；小猫窝在猫窝里，说：“比想象中容易”。最下面画的是一只小恐龙，对着数学试卷喷火。

“噗嗤”，秦栩意笑出声，“好可爱啊。”

向来安刚好写完一张卷子，又要开始作画了。

秦栩意下巴搁在手臂上靠过去看。笔尖逐渐描出一只抱着树的考拉，在旁边画上一个气泡，里边写上“好困”。

秦栩意脑袋侧过来，问她：“困了？”

向来安两边拉伸脖子，舒一口气：“嗯，困了。”

秦栩意收起胳膊，“你睡吧，我等会儿叫你，我今天睡到11点，不困。”

向来安也是真困了，“帮我调个半小时的闹钟吧，谢谢。”然后就拽下高马尾上的橡皮筋，收起桌上的东西，脸埋进胳膊里，趴在桌子上睡觉。

托着腮看着向来安圆滚滚的后脑勺，秦栩意觉得自己错怪她了。她不是学习机器，她像其他15岁的女孩一样鲜活，有爱好，会抱怨，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做事方法。想起她在军训时走在国旗班的第一个，风吹散她的额发，生命力十足。

秦栩意转回脸，调了个震动闹钟，把手机放进抽屉，接着写作业。现在是两点半，再写三个小时基本就能写完带过来的作业了。

但她高估了自己。

半个小时后，向来安被闹钟吵醒。秦栩意侧脸枕在臂弯里，睡着了。闹钟震醒了坐在隔壁的向来安也没有打扰到秦栩意的睡眠，向来安把手机拿过来关掉闹钟，放回抽屉里。

向来安搓搓眼睛，重新绑起高马尾，没有马上开始写作业，托着脸颊看秦栩意。向来安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孩子睡觉都很乖，反正秦栩意是。身上瘦，但脸上的胶原蛋白很丰富，枕在手臂上的脸颊肉堆起来一点，眼睫毛垂着，很可爱。

向来安见她眼睛旁边沾着一根眼睫毛，想抬手帮她拿掉。指腹刚刚碰到眼下，秦栩意睫毛颤了颤，向来安立马收回手，回避般蹭蹭鼻尖。

秦栩意睡眼朦胧地醒来：“你怎么醒了？”

“闹钟响过，已经帮你关掉了。”向来安视线转回自己的卷子上。

秦栩意拿出抽屉里的手机，按亮屏幕，闹钟果然响过了。

接着懊恼自己怎么像猪一样这么能睡，说好了自己负责叫醒她，怎么反过来被她叫醒了。

还是写作业吧，她再也不敢“小眯一会儿”了。

五点半，秦栩意写完自己带过来的作业，放下笔盯着时钟看。

她饿了。

向来安写完最后一道大题，把笔放进笔袋里，拉链，“好了，去吃饭吧。”

秦栩意就等着这句话呢，收拾好书包，顺手把座位下的垃圾带走，到门口等她。

卷卷寿司店不远，出了校门走几百米就到了。向来安好似经常来，店里人太多，老板专程给她们两个留了张桌子。

“你跟老板认识啊？”秦栩意拉开椅子坐下。

“初中的时候经常来，一来二去就认识了。”向来安给她递菜单。

对哦，齐南初中部也在这附近，怪不得她这么熟悉。

向来安给她指了几个好吃的菜，“个人意见，可以试试看。”

秦栩意向来来者不拒，只要不是很难吃的菜，她都会觉得还不错。再说她相信向来安推荐的不会差。

店里人头攒动，菜上得慢，等了好一会儿桌上也是空的。秦栩意一人倒一杯水，泡上玄米茶包。饿着，没有话讲，不想玩手机，转着头看店里来回忙碌的服务员。

向来安抿一口玄米茶，开口：“我去催一下菜。”

催菜果然有用，店员生怕得罪老板特意安排的两位顾客，没一会儿就把菜上齐了。

秦栩意食指大动，咽了咽喉咙。手伸到脑袋后面，把及肩的头发拢起，左手摸索了一下右手腕，发现没带橡皮筋。

向来安从书包边上的格子摸出一根橡皮筋，递给她。

“谢谢。”秦栩意不客气接过，利落扎起。平时她不喜欢扎头发，麻烦，早上起床拿着梳子随意梳两下就能出门，刚刚及肩的头发恰好符合“女生头发过肩必须扎起”这条校规。饭前扎头发是她的仪式感，吃饭的时候头发垂下来不方便，影响她的发挥。

两个人点了一份套餐，有两份拉面，四碟寿司，还有一份炸豆腐。

秦栩意想着日剧里饭前的样子，双手合十，微微点头，说：“いただきます（我开动了）。”

向来安推荐的果然没错，拉面面条劲道有弹性，汤汁浓郁鲜美，秦栩意喝一口汤，筷子伸向一旁的三文鱼寿司，拉面刚吞下去，又送进去一块寿司，眼睛还盯着手边的炸豆腐。

秦栩意饥饿程度和吃饭速度呈正比，越饿吃得越快。今天吃了汉堡过后就没再吃过任何东西了，自然是吃得又急又猛。刚刚的那句“我开动了”不像是一种饭前礼仪，更似一种对猎物的礼貌问候了。

向来安拿过秦栩意的杯子，加了些水，放回去，说：“慢点。”很多人看见秦栩意吃饭只会觉得搞笑神奇，但向来安眉眼弯弯，分明是被可爱到了。

吃完，向来安先出来付款，在门口等秦栩意。

夜晚，华灯初上，国庆节的市中心繁星点点，路上的男男女女手挽着手，情侣们亲昵地贴在一起，在向来安面前掠过。

忽然很想和她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