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下次见

“你知不知道你像个跟踪狂。”井曦看着秦栩意把鸭舌帽压低，推着箱子来，鬼鬼祟祟的，“人家都走啦。”

“你不早说。”秦栩意脱下帽子，理了理头发。

“行了，我告诉你点情报吧，”井曦刚和向来安聊完，“向来安她妈和池宿她爸结婚了，她们现在是一家人。”

猜到了。“还有呢？”

“向来安还没毕业，过两周就回去了，你抓紧时间啊。”叫的车来了，井曦先让秦栩意上车，将行李箱放后备箱里，和秦栩意一同坐到了车后座。

“我抓紧什么时间？”秦栩意托着腮帮子望窗外，心不在焉。

井曦斜眼瞟她一眼，“你不是想追.......我的意思是，和老同学叙叙旧吗？”

井曦看得出来，秦栩意见过向来安之后这个七魂丢了六魄的样子，多半是在意了。如果秦栩意大大方方过来和向来安聊天，她就不会这么想。秦栩意怯了。她很懂，近乡情怯，面对喜欢的人，也会如此。

“还有机会的话，再说吧。”话没有说死，似是在等下一个机会。

两个星期......她有什么理由再去见向来安呢？

机会很快就来了。

开学一个星期，学校规定每个班都要开家长会。这是秦栩意第一次以班主任的身份开家长会，对着镜子练了几回，把逻辑捋顺，总算是有了信心。站上讲台，打开事先准备好的PPT，深吸一口气，望向前方。

她有一个习惯，每次公众演讲的时候，目光会往后放，看后排的听众。今天也是如此。也正因为这样，她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眼睛。

向来安来了。

她坐在妹妹池宿的座位上，双手交叠，抵着下巴，看向讲台的老师。她从来就是认真听讲的人，做学生的时候如此，做家长的时候也是如此。

秦栩意觉得心里的小铃铛被敲了一下，幅度不太大的摇了摇，然后停下。把视线收回，专心开讲。

“各位家长好，我是1班班主任秦栩意。首先我想讲一讲......”

一个小时的班主任发言时间，向来安一边听，一边做笔记。秦栩意讲得很好，解开了很多向来安心里的疑虑，也对池宿现在的生活有了更多了解。向来安第一次在秦栩意的领域，看到她侃侃而谈，从容应对的样子。换作她是万万做不来的，在这么多比自己年长的人面前讲话，她想想就害怕。

看来，这些年，秦栩意过得很好。

班主任发言时间结束，家长们一拥而上，向秦栩意咨询自己孩子的情况。向来安不喜欢和别人挤，也不喜欢多人的地方，但她没有出去，站在课室的最后看着被人群围住的秦栩意。秦栩意自然也注意到了，但她无暇顾及，抬头的时候对视上了一秒，又赶紧把头低下和面前的家长对话。

又过了四十分钟，家长们才陆续散去，向来安靠在后门，把池宿的成绩单翻了又翻。

秦栩意听见声响，仰头。课室里只剩下她和自己，纸张翻动的声音很明显。

教室清净了，向来安走向讲台，“秦老师，有空聊聊吗？”

“聊什么？”问出来又觉得好笑，来家长会不问学生的事情要问什么啊。

“池宿的情况。”向来安说。

秦栩意清清嗓子，把池宿的成绩分析表格拿出来，“池宿同学成绩一直是稳定的，稳定地排在前三的位置。”

“数学成绩好这个占了很大的优势，语文和英语成绩不太稳，不过问题不大。”

向来安认同，“嗯，像我一样。”

秦栩意瞥她一眼。这句话说得很奇怪，好像在昭示着秦栩意对向来安的过去是了解、熟悉的。两人的对话和老师家长没有什么区别，但是省去了问候，省去了奉承，应该存在着的那条界线，随着一句“像我一样”淡下。

秦栩意没有接话，继续说池宿的表现，“还有，她上课会玩手机、开小差，你注意一下。”用的是“你”，不是“您”，也不是“家长”。

“会的，”向来安点点头，“还有呢？”

“池宿成绩好，我倒不是太担心。但我之前没有教过她，从这一星期的英语课来看，学习态度是好的，就是这字得练练。”

“毕竟作文还是占挺多分数的，不止英语，语文也一样。”

“好的，记下了，”向来安在本子上写几笔，“还有呢？”

“应该没有了。”

“那，”向来安合上笔记本，“聊点别的。”

“好久不见。”

秦栩意愣了愣，看了眼教室的摄像头。算了，这个教室的监控也就自己会看，在这里说两句，没有关系。

“好......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见了，五年了，”向来安说，“我听井曦说，你一毕业就来了，还习惯吧。”坦坦荡荡，真的像是在和老同学叙旧。

“对，对，”秦栩意应两声，“你呢，在国外挺好吧？”

向来安挠挠脖子，“挺好的，很快就毕业了。”

“不好意思啊，当年什么都没和你说。就，我是怕......”向来安摊着手掌拂了拂空气，“怕......嗯。”

怕尴尬。秦栩意理解。“池宿现在还和你拌嘴吗？”

“不会了，她长大了不少，生理心理都，”向来安摇头，“今天爸妈有事，所以就轮到我这个姐姐来开家长会了。”

向来安不好意思笑笑，“第一次来，不太熟练，多多包涵。”

“我也是第一次当班主任，你也多多包涵。”

没有话题了。以前话怎么都说不完，现在再见面，从彼此的生活消失太久，共同话题除了以往那点事也没有别的，可现在连少时的话题都捞不出来。

“姐，秦老师。”池宿在门口打破沉默。

向来安见池宿来了，便和秦栩意道别，“我先带她回去了，下次见。”

“下次见。”

送走向来安，秦栩意回到办公室里整理资料，仔细回想刚刚两人的谈话。她们之间，不一样了。不是以往无话不谈的好友的亲近，也不是久别重逢老同学的回忆与调侃，向来安很......客气。如果向来安不是站在自己面前，她并不会觉得刚刚说话的人是她。向来安说得很不自然，有种在刻意扮演谁的感觉。真是故意的话，便也只有一种情况了。

她不喜欢自己，而且可能比自己想的还要更不喜欢。可能因为当年的事，也可能是时间消磨的缘故。也是，五年了，怎么还能奢求向来安仍喜欢自己呢？也太恬不知耻了。

但她说了，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