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井曦的秘密（下）

妈？这个动作粗鲁，一点不怜惜井曦的女人，是井曦的妈妈？

秦栩意和向来安按兵不动，坐下来，只是眼睛仍盯住这个女人。

“跟我回去。”女人瞪着井曦。

“我不回去。”井曦回瞪她，坐下来继续写。

女人怒了，一把抓住井曦胳膊，拉到教室后头，“我再问你一遍，你走不走。”

井曦揉了揉被捏疼的手臂，一个字一个字顿着说：“我、不、走。”

想表示一点自己的决心。

“井曦，那可是你亲哥哥啊，你退个学，你哥就能治病了，你有良心吗你？”女人的话里，有道德绑架的意味。

秦栩意敏锐捕捉到“哥哥”二字，结合井曦当时不经意说出的那句“该死的是我哥，不是我”，这事应该和井曦的哥哥有关。

井曦脸部抽搐一下，控制不住表情了，脸上浮起一个轻蔑的笑，“我没良心？我狠心？”

“你儿子生病是我害的吗？你是只有一个孩子吗？凭什么他的事情要我来买单？”

井曦没留话缝，继续说：

“你儿子得病那是因为你们从小宠他，考不上高中就跟别人借钱让他去郊区读私立，他是学习的料吗？这下好了，他在郊区没人管，逃课逃学抽烟喝酒网吧熬夜什么都齐了，这能不得病吗？”

“好嘛，考不上大学又花这么多钱供他读野鸡大学，我规规矩矩读我的书，我造什么孽了我要退学拿钱给他治病？”

“凭什么要用我的未来换他一事无成的人生？”

教室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看着她们。刚刚没拦住女人的班主任想赶紧进来打圆场，但女人又开口了。

“你怎么说话呢？”女人听不得别人说他的宝贝儿子，“他是你亲哥哥啊，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井曦被气笑了，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配上她冷漠的眼神，攻击力提升了几个度。秦栩意对她的印象总是笑嘻嘻咋咋呼呼的，都说她怂，最讨厌争吵了，今天见到她的这一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我狠心？你说我狠心？”井曦占理，说话理直气壮，“要不是前天晚上我听到动静把你从阳台拉回来，你和你宝贝儿子早就人鬼殊途了，还轮得到你在这说我狠心？”

“啪”，一个巴掌打在井曦脸上，女人气得浑身发抖，像看仇人一样盯着井曦，“你说什么呢你！”

秦栩意忍不住了，冲上去拦在井曦面前，“阿姨，您怎么还打人呢？”

班主任也赶紧过来把她们分开，“这位家长，有话好好说，可别打孩子啊。”

“对对对，别打啊。”其他同学纷纷开口劝架。

向来安站到秦栩意前面，说：“阿姨，您先冷静一下，有话好好说，井曦很懂事的，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在。”

“是是是，您先去办公室喝口茶，现在孩子们还在上自习课呢，很快就下课了，去办公室坐会儿吧。”班主任趁着这会儿大家都出来说话了，赶紧把女人请出去。

女人离开教室之后，教室里安静下来，井曦、秦栩意和向来安站在教室后面，秦栩意搂着井曦肩膀，往座位走。

井曦抓住秦栩意的手，放下来，说：“我出去走走。”

没有发火，没有哭，没有吵，也不像以前在火锅店那次“捉奸”委屈得话都说不出。她平静得可怕。

秦栩意放心不下，拉着向来安悄悄跟了出去。

井曦顺着楼梯一路往上走，直到了顶楼。顶楼的门没关，轻轻一推就能走到天台。

“上了天台，我们是跟还是不跟啊。”秦栩意站在下面一层楼，偏头问向来安。

“跟。”

天台太容易联想到一些不好的新闻了。

井曦在门前站了一会儿，还是推门走了，进去之后还顺便把门掩起来。

秦栩意和向来安脚步放轻，拾级而上，动作很慢很慢，秦栩意缓缓推门，生怕铁门发出的“吱呀”声惊动井曦。

门打开，秦栩意惊恐地看向来安一眼。

天台上没有人。

秦栩意心跳得极快，不会就这一会儿功夫，人就......人就没了吧？

向来安本来站在秦栩意后边，看她这眼神立马跨了几步冲到天台上，也愣住了。

她也没见到井曦。

“噗嗤，你们找谁啊？还真以为我会想不开啊？”门另一边的死角处传来井曦的声音，她向前走两步到二人面前，“我说过，该死的人不是我。”

秦栩意松一口气，“井曦你一天耍人两回好玩是吧，吓死我了。”

向来安握着的拳头放开，掩上刚刚打开的门。

“说吧，引我们上来干什么？”向来安问井曦。

她和秦栩意跟了一路，脚步声在楼梯间这么想，怎不会被发现？八成是井曦故意的，默许她们的“跟踪”。到了天台还故意捉弄她们，不是存心让她们来的是什么？

井曦笑了笑，向来安果然聪明。

“你们不是想知道这两天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告诉你们。”井曦不绕圈子了，开门见山。

“好，你说。”

“我们洗耳恭听。”向来安说。

而井曦即将要把自己最不愿意启齿的部分从心底抽出来，像要主动地开启一场噩梦。她走到天台中央，叹了口气，开始说。

“你们刚刚看到了，那就是我妈，我亲妈。”

“我跟你们讲过，我有一个哥哥，从小我就很不喜欢他。但其实我不止一个哥哥，我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我们家一共有五个孩子。”

“最大的和最小的是儿子，中间全是女儿，讽刺吧？”

典型的重男轻女家庭，为了再有一个儿子，一个接一个地生。

“我的两个姐姐，还有读幼儿园的弟弟在老家，只有我和哥哥跟着父母生活。我爸妈很宠我哥，从小宠到大，也没见他们打过骂过，不像我，就算是我哥犯了错，骂的也是我。”

父母对哥哥从来都是要什么给什么，对她则是连一包几块钱的小零食都舍不得给她买，还对她说：“能让你跟着你哥来城里读书已经很好了，还想要什么！”。但她能来城里读书，是因为她是所有女孩子里唯一考上楚庭的初中的。有时候，他们用的语言会更恶毒。她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的父母，怎么会将那些字眼说出口，还要安在自己女儿的身上呢？

“我哥吧，不学无术，只会抽烟喝酒打游戏。当时他高考完不久就被查出来得了尿毒症，我们家又一笔钱一笔钱地往他身上投，给他做透析。”

“结果呢，上了大学，一点坏习惯也没改，照样抽烟喝酒泡吧，病就越来越重了。”

没有办法，只能住院肾移植。前天她哥回到家，准备第二天的入院手续。但他从来就是撒手掌柜一样，把所有事都交给父母去做，自己一回到家就关起门来打游戏，她妈看不过眼，就说了他两句。

“前天我哥打游戏，我妈让他不要玩，他的病就是这么来的，结果我哥这个神经病居然让我妈去死，我妈又气又难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

“我在门口守了很久，等到里面没声音了我才去洗漱睡觉的，在整个过程中，我哥没有离开过她的电脑。”

按平时来说，听到这里的秦栩意早就暴走骂渣哥了，但此时她的眉毛垂下，心疼还是超过了要骂人的冲动。

井曦继续说：“凌晨两三点吧，我就听到我妈房间门开了，再然后就是阳台门开的声音，我下意识就觉得不妙，人还没清醒就冲了过去。”

也幸好她身体比脑子快，冲到阳台。

“我妈一只脚跨了出去，我把她拉回来，力气没她大，我又叫我爸来，才一起把我妈救回来。而由始至终，我哥面都没露过。”

“第二天我又拎着大包小包送我哥到医院，一直到晚上才弄好。所以今天早上才来学校。”

井曦舒了一口气，总算讲完了。但讲完了也没轻松多少，事情没有解决，她妈还坐在办公室里，等她回去。

秦栩意完全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她只能酸心地看着井曦，给不出任何意见。向来安也是，虽然她不觉得自己家庭有多幸福，但是这么听起来，自己过得算很好了。

“那现在打算怎么办？你妈想让你退学。”秦栩意问。

“先躲着吧。”井曦也不知道怎么办，逃避着挺好的。

“我们家也不是没钱给我哥治，就是吧，我妈对我上学这事一直挺在意的，我的两个姐姐读完初中就去工作了，就我还在读书。我妈就是借着这个由头，让我回去，照顾我哥。”井曦补充，“要我退学很难的，过几天她看事不成，就会放弃，她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向来安提出解决方案：“这样，我们跟你一起去跟老师谈，说什么都别让你退学，或者我们跟你去找校长。”

“嗯，我也这么想的，其实老师跟我谈过了，就体育课上课之前，我妈她......早就打电话到班主任那了。”

班主任把井曦找来，承诺会保护她，让她安心上学就好。

“还有，早上我态度不好，对不起。”井曦觉得还是有必要跟她们道个歉。

“没事，我们理解。”秦栩意说。

“嗯。”向来安点头。

谈得差不多，也早就下课了，井曦打开顶楼的铁门，准备下去。

“那个，”秦栩意开口，“你脸还疼吗？”

井曦刚刚才挨了一巴掌。

“又不是没被打过，没事。”井曦又笑了，像是她的习惯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