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交下心

夏季的天气变幻无常，夜里江寻被雨声吵醒，看着外头的大风裹挟着雨，雨势时急时缓，连带着雨幕时疏时密。远处的海漆黑得犹如巨大的海兽，虎视眈眈地盯着陆地，看着熟睡中的人。

崔素衾睡的很沉，江寻却失眠了，心情像一团被猫咪弄乱的毛线，理也理不清。

第二天天气又恢复到烈阳高照，昨晚的狂风暴雨仿佛只是幻觉，如果不是沙子被雨点砸出了密密麻麻细小的坑，恐怕江寻也会认为昨晚的只是一场梦。

崔素衾并不下水，也不玩沙子，只是跟江她远远地在露台坐着，头顶着遮阳伞，手边是江寻泡好的花茶。

她坐在另一侧，眺望着在岸边走动的人群，好几次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她揉揉眼，心想着昨晚没睡够现在连看人都出现幻觉了。

崔素衾又拿出前几天没看完的书看起来，昨晚过后早上醒来至今她都还没跟江寻说过一句话。

她在生气，生江寻的，也生自己的气。

岸边女生的尖叫声时不时的传到这边，崔素衾开启了自动屏蔽功能，倒是她开始频繁地看手机。

奚渡清又发来图片，背景是沙滩，写了她的名字，又画了爱心把名字圈住。

上一张图片是一只在滩上驻足的海鸟。

江寻越看越坐不住，死死地盯着岸边的人，希望能找到奚渡清的身影。

“去餐厅吧。”崔素衾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说完微微眯着眼看着远处。

海滩上的人开始逐渐散去，中午的气温逐渐上升，就连风都开始变得温热。

崔素衾吃完午饭又睡下了，江寻漫无目的地到处走着，眼神不放过任何一个从身边经过的人，可惜都不是她想见的。

奚渡清已经很久没有再发信息了，江寻像是收到了某种召唤，鬼使神差地往海边走。

海滩已经没人了，只剩游玩过后留下的坑坑洼洼和垃圾，沙子被太阳晒的发白，江寻眼前的东西开始出现重影。

“寻寻。”

熟悉的声音，江寻停在原地，四处张望着。

“在这呢。”

奚渡清声音听起来比刚才更近了。

江寻看到自己的影子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头，奚渡清突然出现，双手从身后环到身前。

“你是在找我吗？”

江寻一阵晕眩，拉着奚渡清往地上倒。

好在对方及时反应过来用手撑住，江寻才不至于把午饭贡献给这片沙滩。

到处都是残缺的贝壳，江寻硌得生疼，奚渡清也没幸免，手掌狠狠地磕到了一个缺口贝壳上，撞击力太大贝壳被压碎，碎片扎她一手。

奚渡清翻身，滚落到江寻身边。

两人像两条咸鱼躺在沙子上，一个正面朝上，一个朝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江寻率先发问。

“想你了，想见你所以我就出现了。”奚渡清一如既往的不正经。

“不说我走了。”江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其实是团建啦，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奚渡清匆忙爬起，牵起江寻，“我在钓鱼，看看上钩没。”

“钓鱼？”江寻看着头顶的大太阳和晒得发白的沙子，“我怎么记得钓鱼不是现在吧？”

“万一有鱼傻傻的上钩呢？”奚渡清深一脚浅一脚走着，江寻踩着她的脚印。

“在这。”奚渡清来到一艘废弃的木船前，背靠着木船坐下，鱼竿被固定在沙子里。海面还算平静，海水涨上来堪堪碰到脚尖就匆忙退下。

江寻在旁边坐下，抱膝看着鱼竿的浮标在远处起落沉浮。

海鸟在头顶的天空盘旋，原本觉得有些吵闹的风声在此刻与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看起来和谐极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来这里了。”江寻突然问道。

奚渡清正躺在船板偷看江寻发呆，被这么一问有些不自然地把视线挪开。

“我那天跟你说了团建的事你看起来不感兴趣的样子，所以我就没说了。”

江寻突然脑海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昨天的大巴，不会是你们的吧？”

“是，不过我不在里头，我自己开车跟在后头，昨天被大巴夹的车难道是你的？”

“是……”江寻欲哭无泪。

她在前面胆战心惊地做夹心，奚渡清在后头悠然自得地跟着，反差大的不是一点点。

“你自己来的吗？”

“两个人来的。”江寻把下巴磕到膝盖上，看着远方，视线失去了聚焦。

奚渡清也跟着抱膝，一个看着海，一个看着身边人。

“我一直很想问，你是怎么看待你跟崔小姐关系，那时候她跟我说你们是情侣，但是我总感觉你们不像，你好像有点抵触的样子。还是说我误会了，她说的是真的。”

江寻一点反应都没有，奚渡清也不急于得到答案，陪她静坐着。

“大学那时候我比较心浮气躁，经常跟舍友去喝酒。后来放暑假那天我们宿舍几个人去街边大排档喝大了，有几个男的过来搭讪，我就跟他们吵起来，其他人已经喝得有些不省人事。只有素衾没喝，劝架时被我推开，她没站稳退到了路边，被开过的车撞了。结果是粉碎性骨折，这辈子只能坐轮椅，她的家人也在她出事前后相继离开，她还有个妹妹，自从她出事后就杳无音讯，就只能我照顾她了。”

江寻淡漠地说着，声线平坦得像老人机在念短信，回答与奚渡清的问题完全搭不上边。

“所以你现在……？”奚渡清心情有些复杂，连浮标什么时候沉下去的都不知道。

“我是为了弥补过错才一直在她身边的，如果不是我，她就不用坐轮椅，阿姨也不会在她出事后离开。你问我怎么看待跟她的关系，我也不知道，我一直都把她当成我最好的闺蜜，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只当她是姐妹。”

江寻无意识地抓挠着头发，不去看奚渡清复杂的神色。

“那你……会照顾她一辈子吗？”奚渡清迟疑了会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要等她哪天喜欢上别人，或者我狠心离开吧。”江寻苦笑。

“意思就是如果她不离开，你就会一直照顾她？”

江寻点头，“差不多是这样没错。”

“我感觉你不是这样的人，虽然我们接触的时间不多，但你给我的感觉不像是这种听之任之的类型。你以前应该也很叛逆吧。”

不知道是奚渡清说的那句话戳到了江寻，脑海里开始浮现起以前的画面。

有喝的烂醉倒在地上，有深夜还在酒吧摇头晃脑蹦迪，有晚上跟虞栾她们去传说中死过人的后山，有宿舍停电了她们几个人带头起哄胡闹……

肆意妄为的她，洒脱不羁的她，无所畏惧的她，都是曾经的她。

“谢谢你的夸奖。”江寻站起来，慢悠悠地朝海走去。

直到海水蔓延到了膝盖奚渡清才发觉不对劲，小跑过去拉着她，“你要做什么？”

“散步。”江寻看起来有些恍惚，“你的感觉没错，但那是以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海风很大，声音被吹散，连带眼前人也变得模糊。

“别再往前走了，谁散步跑海里散的。”

见江寻还在往前走，奚渡清只好从后面抱住阻止她前进。

“你松手，我只是有点热想来凉快凉快，我们回岸上吧。”江寻突然说道。

奚渡清半信半疑地放手，江寻突然蹲下，捧起海水扬向奚渡清。

奚渡清措手不及被泼个正着，看到江寻在坏笑，刚才担忧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寻寻你有点调皮哦。”

“你是没见过我更叛逆的时候。”怕遭到报复江寻边说边跑远。

奚渡清追上，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进最后扭打在一起。

江寻抓起身下的沙子往奚渡清身上抹，奚渡清也不客气，把江寻压在身下，也朝她抹沙子。

两人从水里扭打到岸边，不时地蹦出尖叫声，扭打到木船旁奚渡清下了停战书。

“先停下，歇会。”

“好。”一番折腾江寻也累的够呛不断喘着粗气。

两人灰头土脸互看着对方，突然就被逗乐了。

江寻浑身湿透沾着沙子，奚渡清半湿脸上也黏了不少的沙。

两人现在的样子要是在小时候，免不了家长的一顿打。

“你好脏哦。”江寻笑着说道，忘记了自己的样子也好不到哪去。

“心情好点了吗？”奚渡清看着她，笑容浅淡。

“好多了，谢谢你愿意陪我胡闹。”江寻抬头看着天，脚在沙上左右划着。

“你真的很像小孩。”奚渡清学江寻。

“你刚才的劲头可不输我。”江寻看着她，笑意压弯了眉眼。

“我可没说过我是大人。”

“你应该比我大吧。”江寻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奚渡清的年龄。

“再过两年就要三十了，你呢？”

“我距离三十还有六年。”江寻笑的得意，好像小时候考了全班第一。

“或许你可以叫我姐姐。”奚渡清压低音量故意说的暧昧。

“我才不要。”江寻轻‘哼’，扭头不去看她。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主动叫我。”奚渡清笑得神秘。

江寻看得有些发怵，面上还是保持着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