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一起去看雪吗？

来时无人相送，走时亦然。

踏着晨雾，两人离开了从小到大的城市，这一别恐怕就是永别了。

“难过吗？”崔素衾问。

“有点吧。”江寻单手开车，窗边的景色在缓慢倒退着，像是为了多让她看两眼。

“无论如何我在呢。”崔素衾扶过她的脸亲吻。

“我知道。”江寻用唇贴着她手心，目不转睛地看着前面的路。

此刻起她们能依靠的只剩对方。

过往的欺瞒愤怒都在接连的意外中烟消云散。

“你们还知道回来？”崔锦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好不容易等到周末没想到连休息都不得安生。

“我们回来了。”崔素衾笑道。

“你们还知道回来。”崔锦白了她们一眼转身回房间。

“你看起来不太欢迎我们。”

“是你一声不吭玩失踪先的，既然要去那就跟着去，第二天玩失踪算什么。”崔锦话里带着怨气。

天知道她下班回来看到看见家里空无一人，电话又打不通是什么心情。能去的地方她都去了，能想到的地方都看了个遍。她一个人又行动不便，遭遇意外跑都跑不了。

即将崩溃打算报警时才接到她的电话得知去找江寻了。

那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又无比愤懑的心情她到现在还记得。

“以后不会了，那次是真的紧急才忘记跟你说，那天我接到了阿寻在医院的电话。”崔素衾也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分，愧疚道。

“住院？”崔锦这才注意到江寻打着石膏的左手，忍不住啧啧道，“一段时间没见你看着比我姐还要弱不禁风。”

江寻笑了笑没回话，开车耗了她不少精力，这会有些头晕，只能靠在门口缓缓。

喉头一痒，又忍不住咳嗽起来，这一咳把她咳得半蹲在地上。出院后医生开的止咳药作用不大，一连吃了几天还是咳得厉害，江寻觉得大概是好不了了，自顾地把药停了。

“什么情况？”崔锦看着她脆弱的样子，坐轮椅的崔素衾都比她健壮了不少。

“倒杯水来小锦。”崔素衾赶紧去帮她拍后背，“这肺炎怎么这么久了还不好，医生不是说小问题吗？”

“没事，是我自己呛到了。”

江寻眼泪都咳出来了才停下，红着眼眶看着崔素衾。

崔素衾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让崔锦先带她去卧室休息，自己对着门流泪。

“姐这是发生了什么，怎么才多久不见，她就这么……”崔锦已经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江寻了，刚扶她进去时感觉她脆弱得都要碎掉了。

“小锦你过来。”崔素衾在门口叫道。

简单地跟她说了离开后发生的事情包括江寻的情况后崔锦久久没开口脸色沉重。

“姐你为什么不考虑治疗，现在不是发现得早吗？治愈的可能性还很大。”崔锦忍不住问道，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不肯治疗，而江寻竟然也跟她一样的想法。

“手术如果失败了呢？谁能给我保证百分百完成，我自认为从小运气就一般，我不能让阿寻冒这个风险。”

失败的话她就永远失去她了，但是不做的话，她就还可以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崔锦关上门，稍微低头看着崔素衾的腿，问出了一直藏在心里的问题。

“姐，你的腿是你自己弄的吧。”

崔素衾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只不过没想到第一个知道真相的竟然会是她。

“你怎么发现的？”

“不难猜到，我不觉得那时候喝醉的她有那么大力气能把你推出去。况且，小时候我不小心看到你趁她睡觉时拉着她的手给自己破了第一次，那时我就知道你为了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了。”

崔锦始终忘记不了那个场面带给她的震撼，让她觉得她姐为了江寻已经疯狂魔怔了，之前悄悄接吻，藏定位器都远不如她这件事让人印象深刻。

她大概很早就已经因为江寻而入了魔。

“是我故意的，她只是轻轻推了一下而已，是我自己借力退出去的。”崔素衾深吸一口气，大大方方承认了。

“为什么？走不了路的滋味很好受吗？坐轮椅的感觉很好吗？”崔锦忍不住提高了音量。

她不懂，她可以放下谈了两年的男朋友，为什么崔素衾放不下，只不过是心痛的时间久一些罢了。

“我不这么做她就会离开我，我不这么做后面出现的奚渡清你让我用什么办法应对？”

大学开学前崔素衾随口提了一嘴江寻对于未来的打算，江寻的未来打算得很好，毕业后就离开父母，然后找个小镇工作，攒钱买个小房子，养狗。

她对于未来的规划很美好，却唯独没有她，没有崔素衾这个人的参与。

就是那次事故，让她觉得机会来了，她可以让江寻永远地待在她身边了。

所以当她推她时她闭上了眼，任由铺天盖地的痛感淹没自己。

“她是给你下蛊了吗让你对她这么死心塌地？”崔锦觉得她从未了解过眼前这个人的想法，哪怕是亲姐姐。

“因为她是第一个愿意陪我玩的。”

她是第一个陪她玩沙子的，第一个是跟她搭话的，更是第一个跟她约定好明天还来这里玩并且做到的人。

也许从那时候起，她就已经动心了。

屋内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崔锦第一时间推门而入。

“有点口渴，水有点烫没拿住。”江寻解释道，站在距离她们两米的地方，脚下的水混着碎片淌了一地。

“我来收拾。”崔锦去拿东西。

江寻站到崔素衾身边，突然开口问道。

“你跟崔锦怎么在门口？”

崔素衾心里‘咯噔’一下，脸上面色如常。

她们刚才的话江寻听到了吗？

“屋内有点闷，我让她带我去外面透透气。”

“这样啊。”江寻淡淡地应道，看着崔锦收拾残局，“我也觉得有些闷，去楼下走走吧。”

“好。”

看到江寻这样的反应，崔素衾喉头开始发紧，像小时候被老师突然加起来背诵一样紧张。

崔锦带她下的楼，离开时崔锦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江寻迟迟不开口，带着崔素衾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公园才停下，看着在里面玩的小孩发怔。

“小时候我们也每天到公园玩。”江寻的声音顺着风飘来。

她一定听到了。

崔素衾心跳骤然加快，后背开始冒汗。

“是啊，那时候我爸妈总是很晚才回家，我只能在公园玩等他们回来。”

“你后悔那时候跟我玩吗？”江寻蹲下与她直视。

“不后悔，怎么可能会后悔。”崔素衾紧紧抓着她的手，看到她黯淡的眼神时，她感觉下一秒江寻就会在她面前消失不见。

“我也不后悔。”江寻笑着，把她头发揉得乱糟。

复查的日子临近，如果江寻的病症没有加重，她们就可以动身出发了。

去医院的前一天晚上崔素衾已经紧张得睡不着觉，在床上翻来覆去两小时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反而把江寻给吵醒了。

“睡不着吗？”江寻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在黑暗中摸索着崔素衾在哪。

“吵到你了吗？”崔素衾主动靠近抱住她。

“为什么睡不着？”江寻听着她急促的心跳声，忍不住握住她的手。

“担心你。”

“担心结果不好吗？”

“嗯。”崔素衾点头，她已经想象到如果恶化了她心态会有多崩溃。

“傻瓜，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江寻捏了捏她的脸，握着的手改为十指紧扣。

检查是崔素衾一起陪同去的，隔天的报告是崔素衾跟崔锦同去，两人离开后实习生忍不住问自己的老师。

“老师她们为什么不让患者住院治疗，肿瘤对比之前的明显有所变大。”

“有的事情，还是不要深究好。”老师给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看着两人消失在楼梯口。

回去的路上气氛有些沉重，两人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到家崔素衾脸上才有了些变化。

“阿寻？”

屋内没见到人，崔素衾忍不住喊道。

“我在。”江寻从卧室探出半个头，“我在里面收拾行李箱。”

崔素衾示意崔锦放开她，进到房间忍不住抱住江寻，泪水很快濡湿了她的衣服。

“没事，太好了。”

“我就说没事吧。”江寻摸头安慰道，手在身后摸索着，突然单膝跪下，拿出个首饰盒，“素衾。”

崔素衾闻声抬头，戒指映入眼帘，瞬间泪水更加汹涌，让她眼里的事物都变得模糊。

“你是什么时候？”

“你愿意吗？”江寻拿起戒指，左手还没好，她自己的戒指戴在了右手。是简约的素戒款式，内圈镶着两人的姓，在一周前她就开始准备了。

“我愿意。”崔素衾不可思议，看着江寻帮她戴上，忍不住放声大哭。

这一刻她等了二十七年，在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只是盛欢过后，为什么心里只剩无尽的悲凉。

像是看了一场盛大的烟花，惊鸿过后徒留一地残垣。

隔天她们就启程离开，崔锦帮她们把行李搬上车，江寻的石膏已经拆了，只是还不能用太大力。

“走了，你记得别乱来，下一次进警局我不一定赶得过来了。”崔素衾趴在窗边揶揄道。

“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别疲劳驾驶知道吗？”崔锦越过崔素衾对江寻说道。

“知道了，你保重。”

话闭启动了车子，崔锦站在原地挥手，看着车子缓慢滑出她的视线。

“一路往北对吗？”江寻再一次向崔素衾确定路线。

“对，往北开就行。”崔素衾闭上眼，遮住了眼里的疲惫。

她们会越开越远，直到茫茫大雪把她们包围住。

她会拉着江寻一起在带着暖气的屋子里喝茶看雪，也会带着她到满天雪雾中散步，直到雪粒白了彼此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