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归家

“回来了。”

接江寻的只有她哥哥江夏霖，好几年未见，那时候还些青涩的哥哥也已经变了模样，眉眼变得硬朗，蓄起了胡子，看上去多了一分一家之主的担当。

车子只能停在外头，江夏霖帮她拿着行李箱一前一后地走着。

“你看起来瘦了好多。”

江夏霖开口，仿佛刚放学在楼下碰到。

“哥你也变了好多，像个叔叔了。”

江夏霖不过大江寻三岁，样子上却像差了三倍。

“哈哈哈哈没办法，今年我升班主任了，不长得让那些家长放心可不行，你还别说我留了胡子后班里闹事的学生少了不少。”

江夏霖哈哈大笑，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没心没肺。

走到了熟悉的楼道，楼房看着比以前破旧了不少，江寻无瑕感慨，惴惴不安地跟着哥哥上了楼。

“爸应该去买菜了。”江夏霖招呼她进屋，又跑去了房间招呼，“妈我把小寻接回来了。”

江寻站在门口看着屋内，里头早已不是她当初离开的模样，贴在墙上的奖状成了婚纱照，光秃秃的窗台种满了绿植，那个大笨钟也不见了，变成了小孩的玩具箱，嗡嗡作响的吊扇换成了空调。

她的房间开了条缝，依稀可见里面成了婴儿房，撒了一地的玩具。

曾经她是这个家的住客，现在的她拎着行李箱，成了看客。

“寻寻回来啦。”江妈从房间出来，三步并两步地走到江寻面前，激动地把她搂在怀里，嘴里反复着，“回来了好啊好啊。”

每个孩子都是从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孩子在外流浪吃苦瘦了当妈妈哪有不心疼的。

江寻也红了眼眶，哽咽着，“妈我回来了，对不起女儿不孝。”

作为女儿她是失职的，这些年更是没能尽到孝道，不是她不想，只是她无法接受她们给她安排的人生。

读个师范，出来后跟他们一样做教师，或者考公做个小小的公务员，过个几年就在当地找个有稳定收入的男生结婚，然后相夫教子，一家子其乐融融，日子平淡安宁。

这种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不是江寻想要的，就像江夏霖喜欢喝茶，而她喜欢喝带气的饮料。

“先进来吧。”

江夏霖把两人拉进屋里，又哭了一会江寻才平复了下心情，心惊胆跳地将眼前的母亲与几年前离开时的样子重合。

半头的白发，逐渐浑浊的眼神，脸上的皱纹和有些佝偻的身形，她的母亲已经开始老去，而她还正如当年。

“渴了吧，家里有饮料我去拿。”江妈刚坐下又要起身。

“妈我不渴。”

“那饿了吗？有没有吃早饭，家里还有面包。”

“我不饿。”江寻耐着性子，拉着母亲的手开始询问近况。

当看到她额头和脖子上的伤疤时，两人的脸色都变了，哪怕她说的多么不值一提，后面也没再见她们笑过。

“爸回来了。”

防盗门响了，江夏霖起身去开门，江寻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爸。”江寻小声地喊了，像个鸵鸟一样恨不得把头插进沙发里。

“嗯。”江爸只是看了眼一眼就拎着刚买的菜进了厨房，再出来时屋内低气压笼罩着。

这种氛围小时候只要她们考试不及格就经常发生。

“既然回来，有些事情就开始安排了。”

江寻听得云里雾里。

“寻寻刚回来就说这些做什么，你都不问下孩子过得好不好。”江妈责怪道。

江爸哼了一声，“她不是好好的在这吗？我还问她做什么，她要是不好现在能在我面前吗？”

话粗理不粗。

江妈急得打了他一下，看到她脖子的伤又忍不住红了眼眶，“你都不知道孩子这些年吃了多少苦……”

凝重的气氛被迫打断，因为小孩子醒了，江妈赶紧去把孩子抱出来哄，江夏霖也去冲奶粉。

这个侄子江寻还是第一次见到，之前江夏霖在手机上给她发过刚出生的，脸上皱成一团皮肤还红彤彤的，一点也不好看甚至有些丑陋，现在张开了跟个瓷娃娃似的。

一时间几个大人都围着这个小东西转个不听。

“是不是想妈妈了怎么一直哭个不停。”江夏霖苦难地挠着头，“静娴今天满课要晚上才回来，这小家伙有时候要她抱才安静。”

血缘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的奇妙。

“寻寻你试试。”

孩子一直哭也不是事，江妈干脆把小孩抱给江寻。

江寻没抱过这般娇小玲珑的小孩，顿时如临大敌，用双手捧的姿势抱着。

“要这样抱，用胳膊托着他的头，手要这样在他屁股上。”

看她的样子江妈忍俊不禁，指导着江寻怎么抱孩子。

小家伙一开始还是哭，甚至抬手打了江寻脸。

“妈他打我。”

江寻小声说着，听到是陌生的声音小家伙马上不哭了，开始睁大眼睛看人，龇着嘴口水一个劲地往下淌，怪不得江寻一直闻到一股口水味。

“小涵看样子是喜欢你，其他人抱他可没这么安静过。”

江妈笑了，把奶瓶也递给江寻就去厨房帮江爸一起准备午饭。

“看到美女就不哭，小小年纪就这么好色长大还得了。”

江夏霖松了口气，在江寻旁边逗他。

小家伙边喝奶边睁大眼睛看着江寻，江寻思绪却飘到了十万八千里开外，她开始回想自己学烘焙第一次揉面团的场景。那个柔软的触感，自己小心翼翼的态度跟现在简直如出一辙。

江家家训食不言寝不语。

退休后江爸有了不少空闲时间，早上准备好早饭就去散步买菜，吃完午饭就会去楼下的老年活动中心跟人打牌下棋。江妈则拉着江寻絮絮叨叨地说着，最后实在是招架不住一直哈欠连天被江寻赶去房间午睡去了。

没多久江夏霖也要走了，临走时还像以前一样哄着她。

“我去接你嫂子了，小寻你自个玩会哈。”

说完就抱着小家伙一起出了门，屋内一下子就剩江寻一人，正好崔素衾打来了电话，她打着打着就走到了楼下。

江寻出门怕崔素衾难过没有通知她就偷偷出来了，这会崔素衾正抱怨着她的不辞而别，却能感觉到她心情颇好，这让江寻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你是江寻吧？”

有些陌生的男声，江寻看着眼前的男生，辨别了许久才发现是小学到初中的同学墨墨。

“你是墨墨？”

“是我！真的是你啊江寻。”墨墨大喜，“没想到你还住在这呢，好多年没见差点没认出你来，我记得你以前是长头发的，没想到短头发的你更好看。”

老同学见面自然是要好好唠嗑一番的，俩人迫不及待地找了个奶茶店开始叙旧，店里也都是刚放学的学生，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墨墨跟江寻住在同一个小区只是不同栋，是除了崔素衾之外江寻为数不多还有印象的同学。

“那时候你还有些胖，没想到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江寻感慨看着眼前剑眉星目的男生感慨。

小学的墨墨是个小胖墩，经常被班里的同学笑话叫‘墨鱼丸’，他也从不跟他们计较，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墨鱼丸也变成了一米八身姿挺拔的壮小伙，一身的腱子肉让人没办法跟以前的小胖墩联系到一起。

“我高中就开始长高了，后来打了篮球，毕业后报了健身课，练的还可以吧。”

墨墨拧了个胳膊给她看自己的肌肉，荷尔蒙分泌爆表。

江寻对于肌肉男实在打不起兴趣，硬着头皮夸张，突然墨墨又拿起手机自言自语。

“我要跟其他人说我遇到你了，这些年你一直不在群里说话，谁知道你是退了，我得跟她们说下这个好消息。”

江寻头疼，看着墨墨的手指在屏幕上飞舞，她这次回来只想速战速决，没想到会遇到以前的同学，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其他同学都互相还有联系。

“对了只有你回来了吗……”墨墨看着她欲言又止。

那时候退群的不止是江寻，还有崔素衾，高中一同转走的也是她。

而崔素衾跟江寻从俩人出现开始就是一起出现，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江寻那就一定会有崔素衾在，有一段时间甚至被同学戏称是双胞胎姐妹。

“素衾她在忙别的事情，没回来。”

“这样啊，还真是有点可惜。”

同在一个小区有些东西就算不说也会不胫而走，比如江寻的事，更比如崔素衾的事。

“我听说素衾她的爸爸妈妈……”

江寻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面前用香精兑的奶茶喝了大半杯，剩下底下的椰果和黏着的珍珠。

“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墨墨低下头搅着手，看起来愧疚极了。

“这是事实，你不用感到抱歉。”江寻有些不为所动。

八卦是人的天性，但是人也知道有的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临近晚上了，两人聊了会就交换了联系方式，临走的时候墨墨又叫住了她。

“大家都在说你跟素衾在一起了，真的吗？”

周围是男生慷慨激昂打游戏的喊声，江寻把头扭向店外。

“我哥接我嫂子回来了，我先走了，短信联系。”